权臣九千岁(247)
宋承旭眼眸一转,看向花芜。
“当年的昌南河堤案,传言曾有东宫手笔,毕竟谭氏世家贵戚掌握着大渝天下最丰厚的农田。虽说你父亲当年的策论只有父皇一人得见,可谁知道呢,连本王都能知道的事,更加不可能瞒得过东宫。南斗山要推行分田之策,谁的利益最受损,自然是谭氏。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本王只是在告诉你一种可能,至于究竟真相如何,你大可自行判断。”
花芜听完这些,脑子有点发胀。
她努力克制着脑中呼啸的风雨,才让自己保有一丝清明。
双眼涩得难受,嘴唇和喉间也跟着发干,可她愣是没再给自己添一杯水,以免因此提醒了宋承旭。
她在伽楠香中加了一点点阿芙蓉,又将穆然给的一颗清明丸融入了水壶中。
阿芙蓉已燃得够久,她又刻意将所有门窗紧闭,足够让阿芙蓉充盈室内,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挥功效。
而自己只能不断饮着清明露,让自己不陷入阿芙蓉的迷魂阵中。
宋承旭将父亲的死推给了当今皇帝和东宫太子,又说谭氏是分田之策的利益损失者。
却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可真的能如此吗?
摘得干净吗?
谭氏是利益损失者,那杨氏呢?杨家手中难道就没农田了吗?
花芜自是无法全信。
宋承旭又道:“所以我会帮你,只待我坐上那个位置,必定为你父亲南斗山正名。当年,先是父王遇刺,幸而当时有禁军副统领萧野护在其身旁,而后便是昌南河堤案,这两件事致使皇帝身边再无可信之人,迫于朝中压力,不得不立嫡长子宋承奕为太子。这些事,最终造成的后果、好处都落在了宋承奕头上,不是谭家的手笔,谁信?!”
刘芳韵那边还未传来宫里的消息,宋承旭只觉得坐等得有些燥热。
情绪也渐渐变得失控。
他看着面前新纳的美人,眼前有一阵恍惚。
屋外的日影渐渐西斜,体内的燥意让宋承旭起了别样的心思。
“如今你已是我王府中妾,服侍夫君乃是本职所在。你若要表忠心,此时正是时机。”
宋承旭一把撤过花芜衣袖,瞬间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西沉的日光透过薄纱窗,轻轻柔柔地罩在女子姣好的侧脸上。
他欲将人抱起,却在自己起身时,忽然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手上顿时失力,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花芜不动声色,主动伸手扶住了精神困顿的宋承旭。
“王爷若是累了,便先歇息吧。”
宋承旭顺着她的话,在榻上躺下。
身子软绵绵的,却一直擒着她的衣袖不放。
“你别恨我。”
他喃喃道。
花芜不解他话中含义,只是先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
脑中又将他方才的话过了一遍。
看来萧野说得对,当年天台山下发生的一切,唯有当事者知晓,纵然是宠冠后宫二十余载的惠贵妃,也并不知道这段被尘封的过往。
否则此事大可再将东宫一军,宋承旭没有理只字不提。
皇帝对南斗山的忌惮,不单单出自分田之策,还有龙首衔珠的原因。
其中掩藏着当年恭王夺嫡、谋杀发妻的罪证。
这一点,宋承旭并不知晓。
而当年的真相,也绝对不是宋承旭口中的模样。
“愁眠,你别怪我,当年母妃一无所有,只能靠亲族手中的田地谋利才能在宫中真正占有一席之地,天下农田大多掌握在皇亲国戚手中,以桂月宫谭氏为最,后来我母妃也靠着圣宠分得良田,谭氏即使割让出了这块利益尚能屹立不倒,可母妃不能,杨家所掌握的农田是我和母妃唯一的依靠,我们不能让南斗山这么做。愁眠……”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花芜一阵脊背生寒,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冷意从脚底升起,冻僵的脚趾在绣鞋里使劲蜷了蜷,她用力地搓着双手。
当年父亲的案子,原来竟是这样的真相。
皇帝,谭皇后,惠贵妃,这三人,都在其中做了手脚。
脑中的棋盘重新归位,花芜静了静心,抽出被宋承旭拽在手心的衣袖,将茶壶中剩余的清明露一饮而尽。
也许是因为阿芙蓉的作用,她的脑子转得比平时更快,可在清明露的压制下,又不至于失了神志。
她闭上双眼,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敏锐。
——
当年父亲被派往昌南县修筑河堤,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皇帝的猜忌。
在此之前,父亲因重提分田之策,犯了皇帝忌讳,故而被遣往昌南县。
而后河堤损毁,龙首衔珠现世只能是谭皇后的手笔。
毕竟皇帝不会自曝,而惠贵妃并不知道此事内情。
皇帝因此盛怒,不顾情分降罪,而那时候,谭皇后的目的已达到,毕竟正如宋承旭所言,分田之策的确会削弱谭家的利益,但谭家触手之多,丢了这块还有其他,可惠贵妃的杨家不同,他们因圣恩而崛起,手上能够倚仗的只有良田。
杨家比之谭家,更不愿意让出这块利益。
再加上,彼时,谭家已有了足够的底牌让皇帝册立东宫,目的已经达到,故而也并不一定要对父亲赶尽杀绝,大可让他像李植一样,远离京都,已是足够。
所以,最终让南家家破人亡的,是惠贵妃杨氏。
比起谭家,杨家更加容不下父亲,毕竟父亲手握分田之策,他一日存在杨家便一日无法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