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37)
“怎么?”花芜裹着棉被起身开了门,便回屋坐着。
“你猜怎么着,来的路上我看见路上有人卖酒酿圆子,我小时候不舒服,我娘就给我吃这个,吃点甜的,恢复得快。”
花芜不明白,为何王冬一直热衷于买甜食,他在客栈落了脚后,又马不停蹄地专门上了一趟街。
这份心意,她是感动的。
不过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酒酿圆子,而是金凤丸,这件事她没有办法拜托王冬。
“好,你快去休息。”
“那你记得趁热吃,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嗯。”
当感动在胸腔里充盈的时候,那句“感谢”偏偏没能随心意说出口。
花芜吃完了酒酿丸子,也许是因为念着那份心意,竟真的觉得舒坦了许多。
她也不耽误,带上宽沿帽,向客栈的小二打听了镇上的药堂。
杏春堂里,她一次要了六颗金凤丸,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药堂的伙计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不过杏春堂是丰山镇最大的一间药堂,每日走的货品多,往来人也不少,全然不会将这点事放在心上。
花芜终于松了一口气,捏了一颗金凤丸在手中,一边走,一边在袖口里剥开裹在外头的封蜡和纸皮,走了两步路,就将那一颗丸子丢入口中嚼了两下,吞入腹中。
再抬头便是一家茶楼,花芜打算进去歇歇脚,让金凤丸发挥药效,再优哉游哉地逛回客栈。
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茶博士给她上了一壶六安瓜片,花芜却是不喝。
虽然那味道闻着怪香的,但茶与药不能同服,否则她花出去的银子便打了折。
有了金凤丸傍身,她的心情略好了些,两眼看着热热闹闹的窗外,正巧街对面是家食肆,招牌上写着醒目的“鱼脍”二字,现在还不是吃飨食的时候,店里零星坐着一些人,谈笑风生。
花芜单从那些食客的表情里就能品出,这家食肆值得一去。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鼻下轻轻嗅着,正琢磨着晚些时候要带他们三人来尝一尝味道,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忽地就不动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食肆里发生的一切,几次有起身的冲动。
周围有人站起来看热闹,纷纷议论着,对街那家食肆里,原本独自坐了一个美貌妇人,另一桌三个男人吃着鱼脍配着浊酒,忽有一人起身邀请那位美貌妇人同他们酌饮,可那妇人不肯,男人却是盛情。
一来二往的推搡后,那个男人手中的酒便失手泼到了那位美貌妇人身上。
“这男人啊,就一个尿性,喝了酒,便摸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花芜旁边有人如是评论,可他此话一出,却遭到了茶楼里众人的嘲笑。
“敢情你不是男人啊,就你没尿性是也不是。”
花芜挑的位置临窗,此时她的四周已被挤得水泄不通,调侃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话有点刺耳,花芜微微皱眉,被困在中心,只能等着这些热闹散去。
这时,那位美貌妇人捂着浸湿的胸口从食肆里慌忙奔出,方才那位唐突了佳人的男子追在后头,赔礼道歉,手里还拿着没有送出去的两吊赔罪的铜钱。
可他的表情可完全不像真心要赔罪。
“嘿,这可有意思。”茶楼里的热闹还在继续。
花芜的心却晃了一下,蓦地放下六安瓜片,两手从围着窗前的人群里拨开一条生路,“借过借过。”
金凤丸的药效刚刚起了点意思,花芜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拔腿朝落脚的客栈奔去。
春日雨后的骄阳闪着金光,于他人而言是晴朗绵柔,可照在花芜身上,就跟炙烤一样。
刚刚安分下来的身体,又开始变得不听使唤,脚步沉甸甸的。
她远远地看见前方那个穿着布衣的美貌妇人摇曳生姿,惊慌过后仍余着一丝风情。
适才还在食肆里吃鱼脍的那三个男人从花芜后方赶了上来,看着美貌妇人拐入长街尽头,彼此对了一个污秽的眼神,便在大街上散开。
花芜知道他们要去堵那妇人,可她并不担心。
反倒默默为这三个倒霉鬼默哀起来。
茶楼到客栈不过隔了两条街,她却像是翻越了两座山。
为了省些力气,回到客栈后花芜没去叫王冬。
她一手捏着侧腰,一手握着客栈的木梯扶手艰难地往上攀。
到了叶萧房门前,她轻轻拍了拍,收起了路上的那份急躁。
“叶萧师兄。”
花芜侧耳,房中没有动静,她蹙眉,再抬起手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
“我看到了赵翠仙。”
她说话如同吹气,没有一点力道。
在徐茂的书斋里,她见过以赵翠仙的模样所作的树下美人图,虽说只是一个回眸的侧影,可她左眉的那颗朱砂痣叫人过目不忘。
今日食肆里的赵翠仙穿着布衣,头上盘这一个最粗俗的妇人发髻,发髻上只有一根木簪,可她举手投足间的妩媚风韵和曾经锦衣玉食的几分挑剔,却是布衣和素簪无法伪装的。
在她奔出食肆的前一刻,花芜仍无法断定那人就是赵翠仙。
直到她捂住胸口,落荒而逃,花芜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嗯。”
叶萧并不意外,丰山镇已被织起了一道密网,而赵翠仙是笼中鸟,早已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她……”
“你怎么了?”
叶萧眼里的花芜面色苍白得可怕,额上还冒着细细的汗珠。
“我……”花芜脑袋里只想起那“鱼脍”二字,于是信手拈来,“我在外头吃鱼脍,闹了肚子。哎,不是,你能先让我进去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