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九千岁(72)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他在案子里有那片刻的游离?
萧野竟有点在意,想把这种在意从心里压下去,可他的心却像一口深潭。
好奇心就像是水上的浮标,刚按下去一点点,却倏地反弹得更加厉害。
“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野舔了下齿面,在花芜面前停下脚步。
他身后的人垂首,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一轮明月,将脚下的石条映得水盈盈的,似有波光。
“还有一点,我到现在还想不太明白,在这起连环杀人案中,我们推断出凶手在压制死者的命格,可是,为何偏偏只有官镜廷和张千被伤了尘根?赵逸兴和孟礼却没有呢?不行,还得去春晓楼走一趟。”
花芜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萧野一手扶额,他要被气笑了,他根本不是在问花芜现在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他问的是刚才!
是他魂不守舍的那一刻!
可每次都是这样,当他开始在意的时候,那个小东西早就自己跳了出来。
不顾别人的死活。
花芜抬头,月光下,萧野的那张脸,皎如玉树临风前。
却蒙着一层薄愠。
花芜的眼神闪了闪,难道她又说错话了?
噢噢噢!对了!
她刚刚提到了“尘根”!
第46章 有人说谎
花芜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这不是戳人伤口么!
就在她思索着如何将这句话圆回来的时候,萧野笑了,“走吧。”
“走?去哪儿了?”
萧野当真没脾气了,拎着花芜的后衣领,提溜到另一个方向,“你说的,春晓楼。”
“噢,走走走。”
花芜跑得比兔子还快。
来到春晓楼的时候,杜莞棠那边刚有一位客人离去,正巧和花芜与萧野打了个照面。
那人中年模样,眼角有几道深刻的尾纹,却是生得儒雅端庄。
杜莞棠将他相送至楼下,分别时,两人一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模样。
不像是来寻欢的,倒像是来会知己的。
“莞棠姑娘。”
“大人来了,可是有话要问莞棠?”
花芜和萧野视线撞在一起,一瞬即分开。
花芜笑道:“确实如此。”
“请。”
几人往里走,花芜随口道:“莞棠姑娘脸色真好,可真把这春风醉的其他娘子都比了下去,不知用的是哪家的水粉?回京的时候我好带些回去送给相熟的宫女姐姐。”
杜莞棠微微提起嘴角,“大人抬爱是莞棠的福分,只是,不怕大人要笑话,莞棠平时闲散惯了,并未涂抹脂粉。”
“不会吧,方才在柳絮姑娘那,她可跟我说了,春风醉的姑娘们的脂粉大多来自宝香斋和雪凝阁这两处,莫非莞棠姑娘有自己的方子?”
宝香斋和雪凝阁是从王冬那里听来的,他们适才可没跟柳絮讨论过脂粉。
杜莞棠半遮着脸,冁然而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大人,其实莞棠平日里会饮七白汤,不过就是白术、白芷、白芨、白茯苓、白芍、白蔹、白僵蚕这几样,可煎内服,也可磨粉外敷,一会儿莞棠便把方子写给大人。”
“那自然是好,宫里也传过七白的方子,只是效果不如人意,应是莞棠姑娘本就天生丽质吧。”
“莞棠是笼中雀,其实平日也想出门晒晒太阳。”
杜莞棠脸上掠过一丝愁容。
春风醉里未被赎身的清倌不得随意离开自己的小楼,犹如待字闺中的姑娘,不宜在外抛头露面。
保护得越好,今后“嫁”个好人家的机会越大。
三人落座,春晓楼的酒不如纷飞阁的烈,却独有芬芳。
柳絮说得不错。
这样的酒,并不容易喝醉。
花芜同杜莞棠聊了几句刚刚离开的那位客人,得知那是临县一颇有名气的画师。
“莞棠姑娘的客人果然不同凡响。”
花芜发现小花厅北墙上挂着一副湘妃竹水墨画,竹有气节,湘妃泪撒如泣血,实非凡品。
水墨画下是一张浅浅的高案,高案上,水墨画下,正好摆了一个透色琉璃缸,里头盛着清水,还有两只拇指大的鲜红鱼儿摇头摆尾。
煞为灵动。
“莫非这便是?”
“大人好眼力,这幅湘妃竹正是三水先生适才所赠。”
花芜这才发现,春晓楼的小花厅中布置得十分别致,东南方摆着一盆君子兰,南边入门的屏风下有矮几端着一只釉面米黄的博山炉,犹如一座峰峦叠嶂的仙山,自下而上,山脉错落有致,上有四个小孔,此时炉腹内正燃着香料,烟气便从镂空的“山中”飘逸而出,恍如仙境。
不同于纷飞阁的俗媚,这里的一切物什细节都透着一股文雅。
花芜同萧野对了下眼神,引入正题:“适才,柳絮姑娘还抱怨,说那夜张千抛下了她,却去了春晓楼。这连着几日便没再见过。不知后来张千可来找过姑娘。”
“不曾。”相较于柳絮的虚荣攀比,杜莞棠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否认。
花芜看着杜莞棠清淡的容颜,“张千好像失踪了。”
杜莞棠面上无波无澜,语气却有些急,“哦?莫非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是啊,自从经莞棠姑娘提醒了张千一事后,县衙便派人寻找他的踪迹,至今仍无所获。”
“大人既然查了张千,便知张家在程溪县家大业大,又有两艘远洋的货船……”
“是呀!我们亦是推断张千极有可能已然潜逃,或许是那夜过后酒醒,想起自己曾胡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