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10)
武不金绑着自己得来的“五两”比谁都开心,尔后将装满盘缠的一包东西递给瘫在地上的清河道:“你的东西!”
清河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包袱,又看了眼武不金,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笑,看来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一回清河才安心下来与武不金攀谈上一番。
江边送浪林间微风,迟来的马车夫正与阿镜重新整备行李上马车,毕竟看天色没准又会下起雨来,还是早些进城住客栈为好。
“不知兄台作何称呼?”
武不金立马抱拳报上名来:“在下武不金,巴蜀里城人士——”
然后他又挠挠头道:“本来呢,俺是过来投奔亲人的,他们是个小镖局正缺人手,可是这年头押镖不景气,等我过来人家早关门了,可就这么算了又没钱寄回去,所以就只好……嘿嘿嘿。”
所以便只好抓人犯饱上顿饿下顿,缩衣减食,甚至去别人碗里抢饭吃。
清河回想了下武不金在客栈里狼吞虎咽的模样,怕是不知饿了多少顿,虽然是件麻烦事也总不能见死不救。
“阿镜,纸笔。”
“是少爷。”
一时半刻过去,清河写就一封荐书,且将随身扇佩并交于武不金,清家乃江南第一富商各地商会不知几多,收纳个寻常佣工自然也不在话下,他虽然是个好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少爷,认识自己的人寥寥无几,但与人一份小差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我急着赶路带上你不方便……”
武不金听罢真是感激涕零到差点跪下来,要不是清河全力阻拦,男儿膝下有黄金早被这家伙抛到里城老家了。
“恩人不必挂心俺武不金哪里都能去!”
武不金那确实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妥妥帖帖地收完信物,后才再次拜谢准备离去。
马车已备好,阿镜放好凳子正扶人上车时,武不金忽而叫住清河问道:“俺说恩人,俺寻思你们也见多识广,就姑且一问,恩人和这个人熟不熟哪?”
逮人便问通缉令这是武不金的一直来的习惯,不过这回是他笑嘻嘻地指着画上画着的“叶晓”问道,不过画上所画的早已是八年前的一个少年而已。
只见清河侧了侧头,浅笑开口道:“不曾。”
武不金又是一阵憨笑,只能忙不迭地点头:“嘿嘿嘿俺想也是,俺也找了他们好久了,可惜见不到嘛,俺先走了啊,走了。”
清河这才上了马车安稳坐正,尔后马鞭一扬马车随即一骑绝尘……
——
但是,清河当然认识叶晓,只不过相识那时并没有齐云镖局的少主这个名头罢了。
第3章 插翅难飞
清叶两家曾有过不浅的交情,早年行商不景气且匪祸猖獗,所以再没有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恰当的戏码,使得清叶两家相交识更妥贴,原本应是个大恩不言谢的寻常戏码,可叶夫人那时刚怀有身孕有些胎气不稳,更巧的是清夫人还略通医术。
还有更巧的是,清河的父亲清铭当时险些被劫的地点竟是家城黎水城门口,半夜三更哪来的大夫,所以只好将叶夫人请到了清府,休养……
当然,这些都是清河自母亲口中听来的,他那会才有岁余哪有什么记忆。
不过他至今都觉得,父亲能以在家城门口差点被劫的运气,一路行商到如今的商行会长,这不仅需要得天独厚的天赋还得玉帝老儿垂怜……
……
算了,一要想到小时候的事情他就容易脑子不清楚,十年来清河根本未曾再见过那个少年叶晓,如今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额……我的头……”
清河的脑袋倏忽然一阵刺痛,随即愈演愈烈,手里开了一半的扇子也径直坠落下去,倒不是他非要在意,一个十年未有消息的儿时伴友交情自然已淡如水,可通常越想不去在意某件事就会越在意,但清河的症结所在就是多虑,深思。
“……少爷!”
“少爷……”
“少……”
阿镜的声音渐行渐远,清河已经昏了过去。
……
——
等到人醒来时车马已达况留城一天,而清河睁眼醒来的地方正是况留城中医术数一数二的医馆——芫华堂。
雨送初晴夏催蝉,风弄街柳嫲牵童,古来农书商侠客,天下五谷酿海湖。
倾城露,朝日阳,恁巷吆喝百声和;鱼龙殿,雁鹊巢,城开八方八面逢。
他呻吟一声翻身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开天窗,且挂满草药的雅致阁楼里,天窗正好敞开着,阁楼外晴空万里还晒着草药。
阿镜上楼的橐橐声响起,后到了楼梯口跟着就欣喜地赶上来道:“少爷您醒了!”
清河揉着还在眩晕中的脑袋问:“……我睡了多久了?”
阿镜听着少爷亲切的声音几乎要直接滚下来两行热泪,一放下刚带上来的冰凉贴,便全然不顾形象地冲人身上哭:“一天啦少爷,呜哇吓死阿镜了我就说了等老爷夫人的马车来接吧……”
清河实在无力轰人,“……你多大了?”
阿镜瞬间收住"廉价"的眼泪水,爬起身后吸了吸鼻尖道:“十五……”
正巧这时又上来个身着墨青褂灰袍的第二人,此人举手投足都颇有章法,衣冠楚楚提裙离阶,眉正眼阔而炯然有神,只是乍看面容仅是不惑年上下却是两鬓发白。
但最令清河印象深刻的便是此人左眼上戴着的黑眼罩,他就是开设芫华堂的大夫——钟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