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9)
莲香最后退下时的那声可说是阴恻恻,武不金刚刚已经在莲香心里被拍成了人肉齑粉,上好的刚出炉的人肉齑粉,不好吃不要钱。
水至清则无鱼,而人至贱则无敌,只要脸皮够厚确实可囊括天下物。
武不金拿着一碗馒头环视一周,众人纷纷俯身向桌前对自己的饭菜行包围之姿态,否则稍不注意就会被携了去,唯独只有一人仍旧泰然处之,浑然不知。
清河因腹反胃便一直举着筷子难以下手,武不金却突然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将馒头碗一置就谄媚道:“兄台,方便借个空位不?你看那边人挤人了。”
阿镜:“你这人……”
清河及时制止住,又随意瞥了一眼早就空了大半的客栈,他索性便将筷子驾回了瓷碗上,动手相邀道:“兄台若不嫌弃,不如就与我们一同就餐可否?阿镜你也坐吧。”
武不金就等这句话了,首先不是抽筷子而是抄起菜盘子就往馒头碗里倒,一边重复着“可、可、可”,一边忙不迭地将菜碗搜刮个干净,此时油越楚河汉界,乱菜炸桌横飞,整个一尸骨难存的“战场”。
阿镜简直无从可躲,从长凳上的右挪到左后干脆道:“少爷我还是退远点吧……”
其他人也纷纷乜斜,此时的武不金确实极其地不受常人所待见。
清河本来开着折扇半掩不掩,后竟完全招架不住干脆坦然而面,送佛送到西。
“壮士好——”
突然,一片菜叶飞过来牢实地贴在了清河脸上,他抖了抖身,本人的思绪已经跳入黄河长江,最后在水里清洗了好一番才继而开口:“胃口……小二!”
随叫随到的莲香立刻上前问道:“公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按原样各来一份,让这位壮士吃开心,再加一大笼馒头,吃不完带走。”
武不金立时瞪足了眼直点头,用拿着筷子的手腾出一个大拇指直竖,估计他想也没想到有人如此客气。
“好嘞!”
生意这可不就来了!无精打采的莲香连说话声都提了不知多少音调。
一些食客听言径直引颈相望,都想瞧瞧能对死皮赖脸的武不金这般宽厚以待是何人物,不是非富即贵也是高风亮节。
只是客栈中偶有另言道:“公子,您自然是令人钦佩,只是您不怕到时这癞皮跟着你不走了吗?”
阿镜一怔,拔腿拉着少爷就跑的心都有了。
这本只是句戏言,但是极为可能发生的戏言,清河抽了抽嘴角,武不金吃得满嘴又满心欢喜地望望他,他还真怕……
武不金一边吃开心了,一边还拉上清河谈起天说起地来:“哎呀,老子之前还老是讨厌你们这种文邹邹的读书人,面前说的待客之道比谁都好听实际就叫官打人了,没想到还是有你这种好人的嘛,谢谢了啊,放心俺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武不金的整张脸说得龙飞凤舞,尽管嘴吐粒金其攀谈的心也高堂可鉴,抵不过如此盛情难却清河便只有强颜欢笑地答道:“哈哈……客气,客气。”
天光大亮,来此客栈下脚的人接二连三,老板与店小二总算是顾及不上霸位占座的武不金,而酒饱饭足的武不金非要对清河千言万谢,甚至一路跟出了风来客栈。
武不金一路跟在后,清河停,他就停,清河走,他就走,确实像如何也甩不掉的架势。
阿镜跟着就同少爷低声道:“少爷,这人该不会真的赖着咱不走了吧?”
清河怎么想都是件麻烦事,早知道会长条尾巴之前他就不会搞什么送佛送到西,这下倒好了,佛没送到西,没准要把一个蹭饭的麻烦送到自家门口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道:“不知壮士往哪去?若是不同路……”
武不金张着大嗓门当即答:“同路!这附近尽是些偷偷摸摸的小贼,俺见你们也没个帮手,等送你们过这一程再走也不迟嘛。”
这下清河的心属实凉了半截,“哈哈,是这样……”
阿镜:“咋办哪少爷?”
清河:“……只能另想法子了,再不行到了况留城就趁人多眼杂躲开他。”
话说此地距况留城仍有三十里地,客栈设于此正是过客因舟车劳顿而下脚休憩的上佳之处,既然是休憩下脚的地方就会停有牛马之乘,也会有行李包袱细软贵物,自然更会有手脚不干净的毛贼。
清河的心思还在如何甩开武不金上,此时迎面走来一个低眉抱袖的灰衣男子,此人行色匆匆神情闪烁,阿镜随便瞧了他一眼此人便马上赶急了脚步,好像脚下有火。
武不金亦是多瞧了几眼便没再注意,毕竟事在眼前哪有那么多闲心过问他人抽羊癫疯还是咋的。
只待阿镜检查马身上的包袱发现少了一袋,见灰衣男子因心虚完全跑起来才指着大喊:“小偷!!抓贼啊!!少爷那是咱的盘缠!”
清河一下子弹跳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阿镜立时跑得像个兔子,武不金更是身手矫健,竟然在阿镜喊抓贼的那一瞬间就如弦上之箭飞奔了出去,他虽然轻功不在行但是下盘尤其稳,在刚下完雨湿漉漉的泥路上也能跑得虎虎生风,那先偷跑的灰衣男子已被吓得连滚数跤。
至于清河,他是常年休养不仅与锻炼八竿子打不着,体质还要远差于常人,百米之内尚能茍且偷生,百米之外动辄奇行,再之外……倒下了。
此时此刻,他又开始斥责不走官道的自己……
小偷被捉到了,而且恰好就是武不金手里的那一迭通缉令之一,是个惯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