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18)
黄昏时晚霞交映,层林尽染,时不时就会响起归鸟呼朋唤友的叫声,寨门下阀,今日进山回来的人收获颇丰,这其中不仅有身手矫健的猎手,还有脚步轻快的妇人及个别的少年。
灰麻雀便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山官”,他斜挎着一个背包,逮人就问:“钟大夫呢?俺找他。”
妇人指了指清河所在的葡萄园的方向,“诺。”
“好嘞!”
灰麻雀揣着背包里的东西一路狂奔,到了葡萄园便倚在院外一棵葡萄藤下,扯着嗓子往里喊:“钟大夫!钟大夫,钟大夫!”
“叫反了。”
灰麻雀猛地吓得一激灵,没想到钟南星不偏不倚就出现在了他身后,就钟南星那张只有一只眼的脸,普通人看了心里都要发怵,他挠了挠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讪讪道:“钟大夫,你怎么跑俺后面去了呢?”
但还不等钟南星说出什么,灰麻雀张手就伸了过来:“给俺一两,熟人打折。”
钟南星一愣,还真掏出一两碎银递了过去,灰麻雀这才将背包里连根带土的一朵花交了出去,“这是俺今天去后山偶然看到的,那些商户似乎不要这些,俺觉得是个好东西就给你挖了来。合作愉快!”
说完,他便一溜烟地跑了。
灰麻雀每次撂下话就跑,别的不说,他就怕到时不值一两这钱还得被要回去。
钟南星自然已经顾不上灰麻雀,他仔细端详了这棵三瓣红白黄三彩的花,一脸的不可置信,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如此之巧。”
钟南星原本打算回来看看清河的情况,不过现在这朵突然出现的花似乎更重要,他便带着花先是离开了。
——
清河许久未等到有其他人来,便尝试着先到院子里走走,院子还算宽敞,抬头便能见到半空中枝叶扶疏郁郁苍苍的葡萄藤架,上面的藤蔓蜿蜒缠绕四散攀生,而被硕果压弯的枝蔓都挂到了屋檐。
晚霞还未完全消失,光照悄悄穿过重重翠叶,就此洒落在了清河身上。
“……好甜。”
他忍不住摘了一颗,味道极为叫人惊喜。
在清河吃得开心之时,背后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那是自然。”
叶晓正立在门边,说不出他的语气是好还是不好。
清河脱口而出:“阁下是?”
他一边询问一边不忘多摘几个熟透的葡萄,一圈下来已经兜满了,看起来他更加关心的是眼前的葡萄……
叶晓压着脑门上的火气,声音低沉:“你这么喜欢葡萄?”
清河听是听见了,但撷果的动作仍旧是丝毫没有慢下来,还慢条斯理地答:“一般,也不是很喜欢。”
他说着不喜欢,摘得倒是很乐不可支。
叶晓看着一圈圈瘦下来的葡萄藤,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抡在了身旁石壁上,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是——么,那你也该放过老子的葡萄了吧?!”
这满园的葡萄正是叶晓亲手所种。
清河身子一晃悠,本就毫无缚鸡之力的双手一颤抖,怀里抱着的葡萄扑通扑通掉了一地,一颗一颗从他的脚边一直滚到了院子的角落,满是惨烈。
“啊抱歉……不过谁让你凶一个病人呢,你得反思。”
叶晓:“……”
他含幸茹苦,一把肥料一瓢水养大的葡萄,谁都不让碰的葡萄,差点葬送在了别人的手上。
……
迟来的苏小蕊提着俩食盒刚迈入院门,顷刻间傻了眼,满地都是黑曜石般的大葡萄,满眼的不可置信,立马就摆架势要掏家伙:“少主!有贼人!”
这时只听见在院中不远处的石桌上,叶晓敛眉冷脸地道:“不用了,这家伙就在我面前。”
一直埋着脸羞愧难当的清河,这才勉强从长衣袖中抬起眉眼,看着苏小蕊匆匆一讪笑便又埋了下去。
苏小蕊恍然领悟,但看着一地的熟透的葡萄仍是有些胆战心惊,没人敢随便靠近少主的葡萄藤,即便是半大的孩子都被关过柴房……而如今……
她环视了四周像是拆家的场面几眼,实在不敢轻易靠近,就轻声问:“少主,这食盒?”
苏小蕊站在稍远处,只要少主说了半个“不”字,她打算立刻动身逃离。
“拿来。”
“……嗯?哦,哦。”
苏小蕊按叶晓的吩咐挑了几道菜,五谷甜粥,烩梨羹,清凉冬瓜盅,还有四果汤,但说是四道菜,不如说是四样甜品。
起初她不甚理解,少主怎会主动想吃甜食。
叶晓示意一下,苏小蕊便就此退下了。
清河从小到大吃多了药的苦,便十分喜甜。
当那四样东西一样样被端出来时,清河的两只眼睛顿时如同光芒四射般明亮,他看得甚至快把眼珠直接从眼眶内滚到碗碟里,他不禁赞叹起眼前这个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阁下好胸怀,不仅能对一些“冒失”既往不咎,还能宽容以待,实在令在下佩服,佩服。”
清河秉持正经严肃的神色,一边拱手作揖张口就来,把自己偷葡萄的行径摘得干干净净,一边直瞟向桌上的甜品,司马昭之心是人皆知。
说完他又说道:“不知阁下竟也对甜食感兴趣,这么说来我们还是同好啊。”
叶晓立马道:“我不吃。”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更叫清河能借机发挥了,清河以某种崇拜至极的神情作揖道:“竟然是这样,阁下为了让我一解嘴馋竟然如此用心良苦,我自不负厚望将这些统统收拾干净。”
说完,清河立刻就捞起勺羹便开始痛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