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19)
叶晓无语凝噎,怎么会有这种为了吃口甜的而昧着良心说话的人。
不过他看着清河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不免道:“你和以前一样。”
从前他也是趁着天还没黑,从外头带些清河在府内不被允许多吃的东西,解馋去苦。
蝉声两三,荧光稀落,那时的清河与今日这般,喜好甜物。
清河蓦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叶晓时的神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在气氛僵持了几秒之后,才难以置信地说:“阁下……认识我?”
旋即他补充道:“不过我从前烧坏过脑子,很有可能是不记得了,阁下尊姓大名?”
清河的话出人意料,气氛顿时一言难尽。
叶晓的整张脸隐于暮色,良久他才不喜不怒地开口道:“无所谓,你我并不熟,那本大爷就正式介绍一下自己,留云寨大当家,涯三,我想我们早就见过一面,不,两面了。”
他便也是当时在岭崖城内,与清河剑拔弩张的马戏团大班主,还是三日前毫无情面可言地将清河扔进冷水缸里的人。
叶晓微侧而来的目光直直落在清河的身上。
清河听罢恍似大悟,手中的汤匙哐啷一声落进了碗里,尔后炸了毛似的倒退几步,指着叶晓:“你、你、你你就是——”
——那个愿赌不服输死皮赖脸穷追滥打趁虚而入趁人之危软的不行来硬的霸王硬上弓的,臭脸班主。
叶晓微微点头,他心里自以为清河在说什么夸自己的话,比如机敏果断手段高明之类。
清河心中顿时哭笑不得,好像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他看着面前的甜品已经觉得不香了,万一里面下了毒,横竖玩完。
他扯了扯笑脸道:“那么阁下是来?”
叶晓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之前是本寨不小心混入一个奸细,现在误会解除了,你若是养好了身体随时方便随时都可下山。”
“方便!哈哈方便,可以的话明日就启程!阁下厚待清河感激不尽,只是家母之前便来信有要紧事需要我赶回去,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阁下的今日之恩。”
叶晓胡诌的话清河哪会当真,奸细都跑到满大街去抓了?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愿他清河今生今世都不要再碰见眼前这个要命鬼,若能如愿,多喝几碗苦药少吃几口糖……倒也不是不可以。
为防涯三看透他这张“真诚”的面容下的“真心”,清河先发制人好似又临时想起来事情,急忙道:“不知阁下,能否让我去找找与在下一同来的小伙伴呢?他这孩子比较闹腾到时打扰四方邻居也不好嘛。”
他的语气尽量小心翼翼,清河还真怕涯三一扭脸再来个六亲不认,有几条命都不够折腾。
清河口中的小伙伴,便是被叶晓三日前开始到现在仍旧幽禁在后院柴房里的阿镜,要不是孟卓想尽办法让他相信清河安然无恙的事实,阿镜那夜里如狼嚎鬼叫的声音早就掀开房梁盖了。
深受其害的后院护卫投诉到孟卓,孟卓累受其扰,便又上报到经常侍候在少主身边的苏小蕊,而苏小蕊确实也提起过此事……
叶晓这才揉了揉太阳穴,“哦还有这事,应该还活着,我让小蕊带你——”
没想到未等人话落,清河像只离弦的兔子直往候在院门口的苏小蕊奔了过去,动作之迅速与果断像是在逃命,身处此地如履薄冰。
叶晓却是不动声色地接着说完“……过去”,苏小蕊敛容屏气地望了望光暗中的两人,有些神色复杂,尔后才对着夜色里叶晓的背影应声道:“是。”
——
离开葡萄园后的清河简直如释重负,“真是喜得绝处逢生,在下又活过来啦!”
他那解放天性的放浪形骸之姿态,与方才在园内,毕恭毕敬、巧言令色、虚与委蛇的市侩之模样属实大相径庭。
苏小蕊甚是哭笑不得,但想想不免有些怅然,不禁说道:“公子,少主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他也不想怀疑别人。”
“是啊,看得出来我在他眼中就是个奸细,哪有人病还没好全就赶人的。”
……
暖风倾晚意,空城澹月华。
葡萄园内的几盏灯火明晃,墨珠满地亦有明媚浮光,唯独叶晓那处依旧夜色幽然。
桌上还摆着一壶酒和下酒菜,他正允自斟饮,之前苏小蕊确是想要摆出这些,叶晓示意没让。
十几年前的某一夜好像就同方才这般……
“阿晓,小孩子不能喝酒哦。”
叶晓的思绪如麻,原本应该饮酒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半晌回过神来时又重新碰了碰对面被吃空的瓷碗,如银铃响的声音特别清脆。
当此杯还未饮尽,他忽感有些许异样,于是单手发力倏地拍起桌上的竹筷,向更暗处一甩,两只竹筷登时如弦上之箭瞬发不见了。
“说了,不要糟蹋老子的葡萄。”
旋即,两只竹筷变成一只被送了回来,叶晓及时接住,瞧见那竹筷上还穿了几颗硕大的黑葡萄。
夜色中伴随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不过是取了你几颗葡萄,至于要了我的眼珠子吗?还给你。”
说着,一个身着天青蓝的俊美男人就走了出来,他目若朗星颜如冠玉,看人时含笑如拂春风,长身玉立雅量非凡,动辄间英姿飒爽风流倜傥,实在是世间佳人之配,世间郎才之选。
此人便是留云寨的三当家,许子承,虽然与叶晓所要达成的目的一致,而且一直出谋划策甚至亲力亲为,是个名副其实的当家,但他却并不是齐云镖局也不是齐云堂的人,对其他人来说他的身份暂且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