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渔(10)
这日子婉风特地找人算过,是个黄道吉日,罗睿之让梦渔也在那天进门。
顾及她的出身,好歹让她当个贵妾。
梦渔没作声,罗睿之也不在乎,总归嫁与不嫁都不是她说了算。
顾夫人离开前专门同他说了会儿话,罗睿之了解了顾家卖女儿的决心,总算没了顾忌。
他吩咐梦渔:「那天不少贵客要来,你好生打扮打扮,也给我长长脸。你姐姐相貌平平,言行举止也小家子气,这些年来给我丢了不少颜面,你若是能替我赚回来,也算替她赎罪了。」
见梦渔还是不说话,罗睿之怒极反笑:「顾梦渔,你嫌我脏,不还是得嫁给我吗?往后我们脏到一处去,谁也别嫌弃谁。」
其实罗睿之对梦渔早就没了兴趣,纳她为妾只是为了报复她。
梦渔只当听不见,涂丹蔻的手未停。
婚宴由婉风做主,借了大房的泊雪院办酒。
晓雾说,泊雪院是个好地方,院心有一个湖,湖心有一座观景亭。
要到观景亭,先要顺着石阶爬上一座假山。
湖边湿冷,石阶狭窄湿滑,一不小心就会踩空,掉进湖里淹死。
婉风自然不会将宴席设在观景亭,那么做的话,用心实在太明显了些。
可她将宴席安排在观景亭对面,请了戏班来表演,更重要的是,梦渔也会在观景亭登台亮相。
婉风抚着罗睿之的胸膛,笑道:「她那样的大家闺秀,最恨被人当戏子作践,三爷要折辱她,就让她登台弹琴唱曲儿,说不定还没唱完,她就羞得投湖自尽了呢。」
罗睿之高兴地应允下来:「对,让她弹琴唱曲儿,听得高兴了,赏她几枚铜板,不高兴了,就扔几颗臭鸡蛋。」
第19章
婚宴当天,罗睿之志得意满地坐在席中,听着众人恭贺他享齐人之福。
娇妻在怀,罗睿之本就兴致高昂,一想到梦渔即将受辱,又高兴得多喝了两杯酒。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笑声不断的时候,热闹的鼓声一停,琴音响起,不柔不矫,仿若金戈铁马踏风而来。
肚子里有货的人惊叹:「是《广陵散》!」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齐齐看向观景台,都想知道抚琴之人是谁。
只见梦渔一袭红衣,黑发用木簪草草绾着,不以金玉装饰,更显丽质天成。
听着众人惊叹的声音,罗睿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梦渔羞辱过他的事,此时此刻竟不再重要了。
婉风见他痴迷地看着梦渔,不动声色地将酒杯递到他唇边,一杯又一杯,直到罗睿之连话都说不太清,她才停下手。
梦渔已经换了几首曲子,如今在弹的是《梅花三弄》。
琴音软了些,却还是那么冷。
又有人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想来弹琴之人亦清高孤傲。」
罗睿之闻言,嗤笑道:「清高?是!她清高极了,不也还是我的妾吗?」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喝道:「顾梦渔,滚过来伺候爷喝酒!」
梦渔却头也不抬,依旧专注地抚着琴。
如此不给面子,罗睿之自然又恼起来,他气急败坏地命人将梦渔带过来,婉风立刻起身扶他,边同宾客道歉,边三言两语间拦住了要去抓梦渔的仆从,将他打发去厨房端醒酒汤。
罗睿之脑中昏昏沉沉,什么都忘了,只记得顾梦渔不听话,他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于是他挥退扶着他的人,踉踉跄跄往观景台走。
婉风自然带人追了上去,只是无论怎么追,都和罗睿之差了几步。
等罗睿之走到假山前,梦渔侧身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轻声道:「我嫌你脏啊。」
罗睿之气得连路都不看就往前冲,一脚踩空,掉进了湖里。
水花四溅之时,琴弦随之断开,梦渔惊惶地起身,婉风凄厉地哭号,宴上一片混乱,赶来救人的侍从总是被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脚绊倒,好不容易挤到观景台前那条小道,又被哭晕过去的婉风夫人拦住了路。
那小道狭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侍从当机立断跳下湖,试图游过去救人。奈何时机稍纵即逝,罗睿之的尸体已经浮了起来。
梦渔掩面,笑得浑身都在颤抖,众人还以为她是伤心。
唯独靖国公家的二公子不那么觉得。
他在假山旁边躲清静,恰好看到了梦渔挑衅罗睿之。
他走到梦渔身旁,趁众人不注意,往她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他脏我不脏,诚邀姑娘七日后于醉仙楼一见。】
梦渔明白沈二看到了一切,却还是干脆利落地将那纸条烧了。
千帆问:「姑娘要去见他吗?」
「不见。」
「可他看到了姑娘……」
「无妨。」
梦渔见千帆和晓雾担心,解释道:「万事讲究个证据,沈家二郎上下嘴皮子一碰定不了我的罪。可我要是在罗睿之头七刚过就同他私会,定会引火烧身。我和他本无交集,为何去见他?这才是怎么说都说不过去的事。」
何况……梦渔知道,沈庭舒会去顾家提亲,而之前无能为力的顾家夫妻,会在沈庭舒登门之后,「排除万难」将她接回顾家。
第20章
梦渔死过三次。
第一次,她死在分娩那天。
梁百善无能,梁母舍不得花钱找大夫,眼睁睁看她痛死在产床上。
第二次,她一把火烧死了自己。
罗睿之把脏病传给了她,她浑身溃烂却无药可医,奄奄一息时,她点燃了床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