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归(115)
两人聊了一阵子,周夫人便屏退了下人,凑近秦常念道:“我听闻常念是从漠北来的,对于漠北的消息应当灵通,我有一事相求。”
“周夫人请说。”秦常念答应得很爽快。
周夫人从抽屉里取出一副画,画上是一位看起来约莫是十一二岁的男孩。
“常念可见过这人?”周夫人问道,声音由于急切而微微颤抖。
秦常念接过那画仔细地看,倒真觉得有几分眼熟,眯着眼睛细细地想。
周夫人一看有希望,语速都快了一倍,连嘴唇都激动地颤抖:“这是我儿子,比亭儿大不了几岁,可十二岁那年,去街上玩,马意外受了惊,一路跑到城郊去,又遭土匪抢劫。等我们赶到的时候,车夫和随行的仆人都晕倒在地,我儿子也不见了踪影。我到处找、到处找,都没有他的痕迹。他们跟我说,可能是被土匪抢劫后,卖到漠北去当苦力了。这些年,我也派了无数人去找,可都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周夫人讲得两眼通红:“后来啊,周礼也让我别找了,说是浪费府里的人力物力。说如果被人卖了,找也找不回来。可我不甘心啊,他走的时候才十二岁,他什么都不懂,就被卖到不知哪里做苦力了,你说我怎么可能放得下。是我没看好他,如果当时我和他一同上街去,可能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母亲对儿女的情感永远是最深刻的,那是从子宫里就孕育着的情感。
秦常念抱住周夫人安慰道:“那不是你的错。他叫什么名字?我派人去打听打听,若是真被卖到了漠北,我定能帮你找回来。”
周夫人激动地泣不成声。
十年,整整十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正面的消息。
她觉得心里仿佛有一根弦崩了,所有的感情一时之间都倾泻而出,像是挡不住的暴风雨。
“周玄冶。玄武的玄,冶铁的冶。”周夫人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止住一些哭声,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63章 陷害 真做了的话,起码不冤枉。……
秦常念逃也似的从周夫人的房间里出来。如果说她不认识这人, 她必定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下来,再着人去查。可她偏偏认识他。
周玄冶那张带着伤的脸在秦常念的脑海中浮现。让她就是张不开嘴和周夫人说。
说什么,怎么说?
军营里瞬息万变, 战场上危机四伏。从小就在镇北军营里长大的秦常念知道, 和将士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永别。而他们中的大部分,连尸体都带不回来。
上一次见他已有月余, 周玄冶都不知是否仍活着。
秦常念不愿给周夫人无谓的希望, 她单薄的、抖得和筛糠似的身子,仿佛再一次打击就能将她摧毁一般。
秦常念只得冠冕堂皇地应下来:“这画画得抽象, 特征并不十分明显, 况且已是十年前的样子了。即便我见过,也很难认出来。”
周夫人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仍止不住啜泣。
秦常念不忍看她这么难过,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会写封信回去, 一有消息, 我立马就来通知你。”便离开了房间。
秦常念边想边走回了前厅,大家都寒暄地差不多了,众宾客均已就坐。秦常念在热闹的人群中显得有些迷茫。
见她来了,李欲放下手中的酒杯,快步走过来,刮了一下秦常念的鼻子,语气带了几分嗔怪道:“又贪玩,笄礼都要开始了。”
许多双眼睛看过来,秦常念只当他在演戏, 自然地接住话头,撒娇道:“这不是还没开始嘛。太子殿下坐哪?我同殿下一块。”
“这边。”李欲牵过秦常念的手,带着她走。
秦常念下意识就要挣脱, 可李欲握得紧,一下没抽出来。
“别动。”李欲小声道,“多少双眼睛看着。”
秦常念反应过来,只得用理智去压抑本能的行为,任凭李欲握着,乖顺地和他一起走回座位。
代行笄礼的是婧妃,她脸上挂着端庄大方的笑容,取过梳子,从周亭的发尾滑过,再授以妇德、妇功之言。
婧妃娘娘亲自授礼,好大的面子。众人皆惊叹。
在大家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中,周亭笑得春风得意。
秦常念环视一圈场内,没有见到周夫人的身影。自己女儿这么重要的节日,都不来参加吗?秦常念在心中疑惑。
“让我看一眼吧,我就远远地看一眼就行。毕竟是亭儿的笄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哥你通融通融行吗?”周夫人对着把守她房间的侍卫说道。
周礼怕她出来乱说话,丢面子,早前特意吩咐人将她看着。
侍卫训练有素,不为所动。
周夫人急得要命,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塞给他:“我保证不被人看见,周礼不会问你的罪的,这个你收着。”
侍卫不接,只是挡在周夫人面前:“周大人有令,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小的。”
“亭儿看不见我,会难过的。”周夫人见没有希望,走回房间,瘫倒在椅子上。
笄礼已经结束,周礼安排女眷们去后院一块喝茶。
秦常念走到周亭身边:“周夫人呢?怎么连你笄礼都不来看?”
周亭翻了个白眼:“她来不来要什么紧的,不来更好,来了也是丢人。”
听到这话,秦常念不禁皱了皱眉。这周亭好歹也算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说出如此刻薄之话,更何况还是对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