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归(9)
“但我没力气了。”秦常念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气球一样,轻飘飘地,完全不受控制,躺在雪地里出神。大半重心都在隗絮那边,她也没力气去想,由着隗絮摆布。
隗絮将她拎到书房内坐下,又开始给她分析刚才的动作:“气沉丹田,要缓、要稳……”
后面的话,秦常念累的都没听进去,只是盯着隗絮眼角的那颗痣发呆。
漠北竟有长得如此俊秀之人,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想到这,秦常念自己都吓了一挑,立刻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脑袋。
我在想什么啊,和他这种固执的、严肃的、不解风情的人生活在一起,哪家姑娘受得了。
但脑袋里又不自觉回放那日他将她的发钗擦净,视如珍宝的模样。
快别想了!秦常念觉得自己很不对劲,难道练武会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副作用吗?怪不得那些官兵、守卫性格都那么奇怪,好吧,可以理解。
偶尔秦常念实在练得不好,那根戒尺也会高高地扬起。
“腿又弯了!”隗絮扬起戒尺,作势要打。秦常念出于本能地闭上了眼睛,隗絮的手下落时顿了一下,最后是轻轻落在秦常念的膝盖上。隔着衣服,秦常念几乎感觉不到。
他原来是个外冷心热的人。秦常念坐在房间里喝隗絮送来并且叮嘱她一定喝完的姜汤,眼里闪着亮光。
就这样学了月余,秦常念觉得自己对身体的掌握已经好了许多,肌肉力量也得到了增强,就不再满足于练些基本功,急着要实践。
秦常念在府里来来回回地走,忽然心生一计:“子秋,你去搬些小凳子来。”
秦常念将那些高脚的圆凳摆成一排,每个中间都间隔了约莫两尺长,然后蹦了上去:“子秋,你去门口帮我看着,要是父亲回来了,就赶紧来通知我。”
“大小姐……”
“愣着干嘛,快去啊。”秦常念很着急地把子秋推出去,子秋欲言又止地跳到门口的树上替她望风。
“运气,提神,专注……”秦常念在第一个凳子上扎了个马步,两指向前推,嘴上默念着。
她的基本功练得很稳,心态又比较放松,轻而易举地就跳过了前面两个凳子。
在上最后一个凳子的时候,秦常念没目测好距离,踩上去的时候,有半个脚掌都在外面。她用脚尖踩住凳子,身体向前撅,拼命维持平衡,猛烈摇晃后,单脚在凳子上站稳。
“不错啊秦常念,干得漂亮!”秦常念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但漠北的雪软而松,秦常念的重心压在一侧,凳子下的雪开始松动。
第5章 战场 这一次,我来替神明实现你的愿望……
凳子剧烈晃动后,地下的雪松了,凳子腿完全失去支点,向一侧歪去。
“啊!”秦常念惊呼一声,从凳子上飞了出去。
摔在雪地上也不会很疼的。秦常念在心里安慰自己,闭上了眼睛。
一阵松木香的风刮来,秦常念觉得自己坠在一个有些硬的垫子上,那垫子似乎还会说话,发出了一声闷哼。
秦常念吓了一跳,赶忙爬起来,往身后一看,和隗絮四目相对。
“隗,隗公子。”秦常念愣住了,他怎么在这。
隗絮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刚刚因为垫在秦常念脑袋下而磕在冰上的手,甩了几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常念,检查她是否受伤,却看到秦常念的脚踝因为蹭到凳子擦伤,有些红肿。
隗絮第一次对秦常念发了火,脸色阴沉,握着秦常念手腕的手越来越紧,怒吼道:“秦常念!我说没说过,练武不可心急,要量力而行。我课上不教你是因为你还没学到那程度,你倒好,自己在这瞎练!”
秦常念从没见过如此愠怒的隗絮,吓得不轻,一手揉着自己的衣摆,声音细如蚊子:“我……对不起,隗公子。”
隗絮看着她因为害怕而低下去的头,找回了几分理智,深吸了一口气,刻意压低了音量:“你不是对不起我,你若是伤了,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可是练武哪有不受伤的。”秦常念觉得不服气,小声地反驳。
隗絮在这位将军府大小姐的眼中,看见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坚持和信念。
她是认真的。
向来都喜欢睡懒觉的她,在加了这节课以后,从未迟到过;有时候教的内容难了些,秦常念课上没能很好的掌握,就一定会在深夜见到她偷偷练习的背影。
皑皑白雪,银霜满地,一袭玄色练功服的少女在上面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乱了对面透过窗缝偷看的少年的心。
那日之后,后院里便多了几个梅花桩。
“今日起便学剑吧。”隗絮将一柄长剑递到秦常念手上。
这把剑刀刃及薄,磨得很好,在白雪的反光里透出刺眼的光。剑柄上有精细的雕刻,磨损不多,一看主人便将其保护得很好。
“这是你的剑?”秦常念将剑拿在手里,细细地看。
“从今日起,便是你的剑了。”
听到这,秦常念立刻抬起头来,诧异地盯着隗絮。
“你先用着,若是日后觉得不习惯、不喜欢,便再去订一把。”隗絮的眸子漆黑,眼神却是淡淡的,似乎很不在乎这把剑。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秦常念把剑递回去,她知道,隗絮这么精心爱护的一把剑,对他一定有重要的意义。
无论是趁手的武器,还是纪念的礼物,秦常念都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