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16)+番外
相府的马车缓缓停下,李如浦掀帘而出,一抬头便对上年轻道人清亮的双目,年轻道人垂眼斯文地行了个道礼,李如浦回礼笑道:“想来小道长找本官是有事相商,只是这找的方式倒是有趣。”
宋子棠也笑了笑:“想要拜会相爷的人太多,贫道要是也递拜贴,可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上相爷一面。”
“也是。”李如浦似有不解:“不过小道长如何准确得知我会路过此地?”
“贫道算了一卦。”宋子棠坦然道。
李如浦看着年轻道人干净清秀的眉眼,心下疑惑,表面却不动声色:“不知小道长找老夫所谓何事?”
宋子棠毫无怯懦的直视李如浦双目,树荫投下的斑驳光芒盛在眼中,眼神热忱而真挚,声音朗朗,一副少年意气的模样:“为,天下大势。”
李如浦眉头紧锁,却被这小道士的真诚打动:“小道长可细说?”
过往详情已无法考证,只知当晚丞相李如浦便请见皇上,当面上书,陈述利弊,请皇帝饶郑勤一命,并向皇帝引荐了宋子棠,皇帝与宋子棠相谈一夜,几日后以军功为由赦免了郑勤死罪,令镇守北疆,戴罪立功。次年,北族起兵侵犯边疆,来势汹汹,郑勤多次击退北族骑兵,逼得北族之王只好和谈,只因一个郑勤,换了上万百姓的安居。
崔忌收回思绪,认真道:“公子有何吩咐?”
邵洺浅笑:“我与潇潇先行,你亲自挑选二十人在十里外隐秘行踪跟随听我安排,潇潇会沿路留下约定的标记传递信息,其余人马则在远处驻扎,随时准备听令而动,切记,莫要暴露踪迹,以免……”邵洺放下瓷杯,杯底在桌面碰出一声轻响,温和的言语带着笑意:“打草惊蛇。”
“是。”崔忌起身领命,不多言。只是,不知这“蛇”指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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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商定下细节出了清风楼,街角处已有马车在等待,车夫坐在车辕上百无聊赖……◎
商定下细节出了清风楼,街角处已有马车在等待,车夫坐在车辕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脚边是摆好的脚凳,听到声响便低下头来低声喊了句:“公子。”
邵洺也不在意多余的礼节,笑着道了声:“久等了。”便率先上了马车。潇潇落后一步,见到车夫那张平平无奇,扔人群里就寻不出来的脸,规矩地行了个礼跟在邵洺身后进入马车。
见两人坐稳,车夫利索地收好小凳跃上车不太熟练地赶起马车。
车轮缓行,邵洺闲闲把玩手中约摸巴掌大的精巧器具,金属的底座做成八角的形状指示八方,每方之间细细刻了刻度,底座之上是金属丝构成的装置,粗看有些像鸟笼,细看却似藏了潇潇看不懂的星像之理。
司天监的听震仪,据说是前前任司天监监正为测量震源所造之物,因实用效果并不理想,一直作为司天监的纪念收藏品收于库房中,直至前些日子才从库房中拿出,被宋子棠略微改良后交与邵洺。
“公子,出了归雁城往哪儿走?”马车外传来车夫懒洋洋的声音,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悠闲。
邵洺略微想了想:“先往边镇见荒去吧,我们的目的地不会太近。”
车夫应了一声,不急不忙地驱着马车出了归雁城。
归雁何时归?
邵洺心中一动,忽转头望向潇潇,目光平静柔和:“潇潇,后面的路不太平,你……”
潇潇忍俊不禁,不客气地打断邵洺:“公子只要不嫌弃潇潇累赘,潇潇可是要陪公子同生共死的。”她看着邵洺,笑得干净,仿佛是稀松平常又好像是思考过千万遍的结论。
邵洺自嘲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不再多言,转头专心欣赏大漠风光。
黄沙漫漫,风一吹铺天盖地而来,好像天也成了沙做的,荒凉。
途中路过一处客栈,说是客栈,不过是给过路人一个方便休息片刻,坐下来喝口水喘口气的地方罢了,筋疲力竭的行人大汗淋漓地挤在不大的凉棚下享受短暂的放松,没椅子就干脆坐在沙地上,已经好久没洗过的衣服狼狈地套在身上,像是和沙子融为一体。
车夫架车在客栈前停下,邵洺挑帘跳下,转身扶了一把随后的潇潇,似乎还低声说了句什么俏皮话,逗得后面的侍女又好笑又无奈。
车夫自顾自找地方栓马,邵洺带着潇潇往凉棚先来,锦衣玉冠,身姿风流,款款而行,顿时吸引了凉棚中所有人的视线,主仆二人实在干净讲究得不像这个沙中世界的人。
凉棚中唯二的两张茶桌被一行江湖客占了,头戴着遮阳的斗笠,透出凶煞的武器放在随时都能触碰到的位置,让寻常的行路人不敢轻易靠近。
看上去领头的是一个青衣男子,一张沉着英气的脸,三十来岁的年纪,但不苟言笑的气质让他比看起来年纪大些,手边放了把质朴的剑。
他几乎比所有人都先看到了那行来的马车,和车上下来的人,然后他愣住了,似乎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那个人,神情复杂难喻,下意识想避开,但他看到了邵洺,邵洺也看到了他。
还是和以前一样,人还未至跟前,笑意先到了。
邵洺笑言,宛若久别重逢,也确是久别重逢:“师兄,好久不见。”
事到如今,李岚轩还是能回想起邵洺年幼和年少时的模样,在落梅山庄,那个总与他形影不离,像个不安分的小尾巴,会笑着,委屈着,撒娇着,悲痛着喊他“师兄”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