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17)+番外
李岚轩转头冷冷看着自己手边的剑:“我早就不是你的师兄了。”
他还是留了情面的,没提邵洺当初是被师傅废除武功逐出师门的事。
“也是。”邵洺垂下眼,掩藏那些难以控制的情绪,笑意也平淡了不少:“那只好称一声李庄主了。”
不知为何,“李庄主”三个字听得李岚轩心中一刺,他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同行的人让出一张茶桌来给邵洺等人:“邵公子请。”
“多谢。”邵洺道谢,带着潇潇走过,目不斜视。潇潇不卑不亢地行礼,紧随其后。
邵洺挑了与李岚轩相背的位置坐下,潇潇唤来一旁打瞌睡的老板沏上茶水,趁机借由他人遮挡偷偷打量李岚轩。
公子并不爱说自己以前的事,但她多少也从别人口中听了不少,流言蜚语也好,偶然听说也罢,她知道李岚轩这个人曾是公子少年时期用刀留下的刻痕。
察觉潇潇隐秘的小心思,邵洺笑眯了眼:“怎么?好奇?”
潇潇眼波流转,选了一个平庸的答案:“没有,公子!”
恰巧此时车夫安置好马车寻过来,看了一眼坐得不太自在的李岚轩,无规无矩地在主子对面的空位坐下,潇潇过去为他倒上客栈老板端来的劣质茶水。
他人感受不到这两桌大人物间微妙的气氛,用没有根据的闲聊彼此打发时间,谈到纳木亲王的突然暴毙,姑墨王城暗流涌动。聊起极乐坊花魁香消玉殒,新的花魁更加美若天仙。还有最近传得天花乱坠的彧西古国宝藏。
车夫和邵洺商量着等到了见荒得换几匹骆驼,后面的沙地可不是马车能应付得了的,邵洺苦着脸忧心忡忡,骑骆驼可没有坐马车舒服。换来车夫一个“就你事儿多”的眼神,潇潇差点不厚道地笑出来,连忙给自己喂了一口茶。
吵吵嚷嚷中,李岚轩看自己手下已休整得差不多,拾剑掏出一把碎银置在桌上准备带人离开继续赶路,却还是礼节性的打了声招呼:“邵公子,后会有期。”
邵洺抱拳做了个江湖礼节一笑:“后会有期。”
李岚轩侧头对手下吩咐了一声,扭头就走,沉稳如石。
看那群江湖客远去,车夫闲闲道:“又不是没料到会遇上他,何必演得一副苦大仇深模样。”
邵洺笑着摇头:“我可没演。”
车夫对邵洺当年的事了解不少,但也发觉以自己的角度对当事人的所想难以明悟,索性不想再说,毕竟和他有什么关系。
尘封往事抖落了灰,邵洺低头看着杯中浮动的茶叶不觉感叹,目光沉沉:“我不是会悔于过去的人,做了便是做了,但错了还是会承认的,当年的事,是我错了。”
车夫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关我何事。”
邵洺难得被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潇潇看自家公子吃瘪,扭头憋笑。
邵洺郁闷:“明明我才是公子……”
日斜烟沙,如同打翻的胭脂一般艳丽,白日里的大漠酷热难挡,日落后便气温骤降,冷得人打寒颤。
此地离见荒镇还有不小距离,李岚轩吩咐雇来带路的两名护卫找适合位置休整露宿,一旁的逐风箭赵家少爷赵萦凑过来皮笑肉不笑道:“今日李庄主偶遇故人,看来心情不太好呀?”
李岚轩冷着脸:“赵少爷竟会在意李某的心情?真是难得,有此闲心不如好好研究一番地图,免得后面指错了路耽误了赵老爷子的正事。”
赵萦是赵家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最好惹事生非,偏偏出自赵家正系,背后站了一个江湖名门赵家,养成一副骄纵无礼的讨人厌性子,却因其家世从来不缺附和的人,如今一路上受了李岚轩不少冷言冷语自然不会放过找李岚轩不痛快的机会。
“正事自然不会耽搁,本少爷只是好奇……”赵萦冷笑:“杀妻之仇,李庄主倒真能忍。”
当年落梅山庄少庄主与月清谷谷主幺女择吉日喜结连理的消息,可是在江湖中引起不小的话题,门当户对,珠联璧合之类的话不知被路人说了多少遍,可就在婚礼当夜,新郎推开门看到的不是如花美眷,而是满衣鲜血坐在喜床上的邵洺,和倒在地上已没了生机的新娘,血凝结在地面,在红烛下触目惊心。
那夜后,落梅山庄与月青谷就此决裂,不共戴天。老庄主李青山怒将邵洺自幼随自己习得的一身武艺废除逐出师门,从此再不相干。
不过一夜,地覆天翻。
“杀妻之仇”四个字每个都在李岚轩心口划伤,好像自己还能听到那一夜邵洺绝望悲痛地笑着说,师兄,你厌恨我吧。可他已经过了会把悲伤愤恨挂在面上的年纪,时间太久,连自己也觉得当年那个悲愤歇斯底里的人变得陌生,所以他只是淡漠地看着赵萦不喜不悲道:“过奖。”
赵萦嘴角抽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终于,在事态发展成武斗之前有人上前打破局面。
“赵家少爷,李庄主是由我们五家家主推选出的此行主事人,赵家少爷可不要太目无规矩,丢了赵老爷子的脸面。”冷清的女声不紧不慢插入,赵萦不屑冷笑,却还是退了一步,嘲弄地看了一眼来人转身走了。
此时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他虽傲慢,但也不会冒着破坏赵老爷子计划的风险逞一时之快,毕竟他傲气的本钱是背后的赵家。
见赵萦走远,李岚轩放缓语气道谢:“多谢魏秋姑娘。”
“李庄主客气。”魏秋不亢不卑,淡然如水:“李庄主是此行主事人,是赵家公子太过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