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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185)

作者: 冰溏心 阅读记录

说着,就见云大人神色纤毫不变,期间将目光错开,好似并没有落到他这副谄媚的脸上,反而盯着某处不动。府台公子话都说完了,对面的贵人也久不见反应,不由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扭身回望了一眼。

只见不远处快要出廊的踏跺上人影绰绰,时而交叠,时而分错。原是那乔夫人秀眉紧蹙,正左右检视着乔子惟身上被箭矢带起的劲风刮出的伤口,剪水双瞳敛着破碎的细光,却盛不住满溢的担忧,间或细语轻声,抬眸询问丈夫的状态。

被那般全神贯注的眼神凝视着,谁人的心都要发软。

府台公子家有悍妻,一时觉得有些羡慕,不由多瞧了两眼。再回神,只闻跟前的茶几之上叮啷一响,一张硬弓被重重拍在了茶案上,激得杯盏蹦跳,香茗泼洒。府台公子心惊肉跳地抬眼一看——贵人早都拂袖走远了。

他虽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抬脚追上去。

随侍的小吏们赶忙步入亭中收拾残局,收的收茶具,捡的捡箭箙,搬的搬弓。他们惯来伺候高官的,流程娴熟,手脚利索极了,很快规整好一切,有序退下。倒是那收弓的小吏将将把弓抱至怀中,仿佛感觉到什么异常,犹疑一瞬,探手摸了摸弓身,脸色陡然转为青白,久站不动,似乎惹下了什么不敢声张的祸事。

同他关系不错的同僚也随着他停了步子,纳罕地关切道:“你怎么了?走呀!大人们不知移步到哪儿去了,这厢捡拾完,一会儿还有活干呢,可别耽误了!”

同僚见他呆愣愣的,想到未完的差事,一时不耐烦起来,走过来牵拉推搡两下,结果乍听啪嚓一声,弓身上的细缝咧张更大,实木的硬弓遽然碎裂,眼睁睁断成了两截。

木肉密实,非巨力摧折,怎会闹得如此?

同僚也傻了,“你折它了?”

“没有!我发誓,我只碰了它一下!怎么会、怎么会碎啊……”收弓小吏也不解其根结,只是深感绝望无助,抖抖瑟瑟地说道,“我是不是完了?这是云大人带过来的弓,多贵价呢……十个我也抵不上啊!”

***

云湄心情凝重地回到乔府,寻出七厘散来,让乔子惟服下,复又亲手替他敷上膏药贴。原本这种小事,云湄都是假手丫鬟——今儿是她的刻意安抚,不然她生怕乔子惟带着不甘的余怒,耽误了后续的宴请。

末了,云湄还是颇怀疑惑,开腔盘问乔子惟:“你老实交代,究竟是怎么把云大人给得罪了?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我看看是如何回事,怎至于此。”

“表妹,你不信我吗?我真的没惹他什么。”乔子惟委屈极了,辩驳道,“他抵达洞庭那日,我也是跟着同僚他们好生接待的,我官阶低,老老实实埋在人群里,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不知怎么就点出我来,非得让我侍奉茶水,可这些碎活不是有小厮小吏干吗?”

云湄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就没干?”

乔子惟目光清平,理直气壮地道:“他有意辱我,我为何要顺从?”

云湄急道:“你当时就没有见他神色不满、或是因此感到介怀的迹象么?难道你一点都不懂察言观色?”

乔子惟回忆道:“没有,云大人看起来比较随和,并没有计较什么,还夸了我一句‘是个有风骨的’。不多时,他还把一桩查账的重任托付与我。”说着,乔子惟心神一凝,咂摸过味儿来来,不可置信地猜测了句,“他不会就是记着这点不敬茶的仇,才打算要我的命来填他的脸面吧?我就说,我就说,我怎么可能连查一笔账的活计都干不好,还会查出亏空来,险些带累全家……”

云湄冷笑:“你以为这些高官显贵都有多大的气量?睚眦必报是常事,一点不愉快就能反手把底下人捏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既然动动手指就能一个不顺眼的人,他们自然何乐而不为呢。”言讫,又深觉恨铁不成钢,抬手隔空狠狠指了指乔子惟,“你当时倒杯水伺候上峰怎么了,非得当出头的椽子?忍一时的气也就过去了。你这么受不得一点委屈,我好不容易给你讨来的做冰释前嫌之用的那场酒宴,你又怎么应付,不会至时候连一杯酒都不给人家敬吧?”

乔子惟也窝着气,这于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接待的那日人头攒攒,那云大人莫名从人山人海里头点中了他,怎么看都是刻意寻衅。

可是再怎么不忿,怎奈何细胳膊拧不过大腿根,他眼下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再让云湄替他操心劳累、奔波圆场了。还有绥绥,那么小的孩子,如若抄了家,失了屋檐,怎么活得下去?

乔子惟忍气吞声,好半晌终于将这口憋屈给打落牙齿和血吞尽,深深吁出一口浊气,蔫哒哒地道:“是我做错了,我听你的话,至时候好生款待致歉。可是这事儿云大人还没答应呢,咱们奔着谢恩的名头,也不知他那厢怎么想的,会不会松口,还是仍旧盘算着折腾人的后招。”

云湄快要被他的悲观给怼个倒噎气,细想起来仍旧很是挂火,飏声指责:“你最初顺应吩咐,给他倒上一杯茶,后续就什么事儿也不会有了,闹得我提心吊胆往香料庄子走了一遭,挖出好大一笔钱,搪塞是搪塞的宋府老祖宗要办高寿流水席,但倘或事后他们施家发现不对,真要问起来,还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填补!”

乔子惟讷讷道:“要不……我去求我爹……”

云湄抄起引枕砸过去,“你爹多么谨小慎微的人,一点风声都能吓倒,你突兀跟他说上这么一遭滔天的大祸,是想被赶出府去,还是被大义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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