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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89)

作者: 冰溏心 阅读记录

说着,她又从袖子里抽出香帕,挨过去替他擦拭唇角。她这一口与许问涯情动时的那种啃噬浑然不可同日而语,而是动了杀心下的死嘴,是要同簪子搭配着用的。现下鲜血汩汩流淌,擦了一绺又涌出一绺来,无穷尽似的,毫无止住的趋势。

云湄心下觉着是这许七活该,唇角不由自主便漾起了一抹笑,没承想饶是低着头,许问涯仍能洞彻她的细微动向,“娘子笑什么?”

话音未歇,眼明手快地去抬她的下巴,可惜她唇角的那抹笑意狡猾得仿佛一尾鱼,还没被他视线触及,便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罢她的解释,许问涯没有就此揭过的意思,又点了点她头上的那只尖头簪,追问道:“娘子咬我这一下是我合该受的,但那簪子是——”

云湄演技惊人,面不改色地扯谎:“当然是拿来自刎了,这是屈辱,恕我宋府的儿女受不得。”

她觉得这番话十分逻辑自洽,江陵清流门第扎堆,朝堂上触柱明死志的便属这地儿最多,劝不动旁人遏制,便自行以死保清节的行径,确实是江陵特产的风气。

若是放在初见,许问涯自然会信,但屡次察觉不寻常之处后,这番话落在他耳朵里自是站不住脚的。他没再搭话,沉吟片刻,方才那双分明噙着嗜血之色的眼睛在脑海中复现,这种眼神……他蓦然联想起昨日她自梦魇中醒转,眼中闪烁着的抵触与凶光,两相对比,简直别无二致。

难不成他刚才的举动触到了她某段不堪的回忆?

是如他早前所猜测的,在表面光鲜的宋府之中遭受到的那些虐待么?

许问涯忽地凝重起来,他的初衷只是小打小闹,而决计不是这般莫大的冒犯与触怒。

思及此,他垂下眼帘,认真地端量她。妻子虽则已嫁为人妇,龄岁却左不过二八年华,垂落的睫毛纤长纯净,皙白的脸庞亦是素洁纯稚,一副娇养长大、纤尘不染的模样,任是谁也无法想象,看似温软表象下却处处是不堪旧事留下的伤疤,最大的那一块烙印,致使纵是夫妻之间的亲热,也能轻易激起她潜意识的抵触。

云湄拿帕子压住他的患处,感受他疼得肌肉微颤,心下不由暗爽。虽然她不明白今日他究竟吃错了哪味药,但目下也清楚,非得令他记住这份痛,往后才再也不敢像今日这般胡来,这一口,她咬得丝毫不后悔。

只惜刚刚手慢了,按云湄本身的性子,非得趁机扎他两下大的,事后再推说没使过凶器,并不娴熟此道,这才不小心误伤。横竖有她那句冠冕堂皇的粉饰,他哪里又能抓得到她的错处,权当古板守矩的大家闺秀不堪折辱才情急所致。

正这么不乏恶劣地漫想着,忽然脊背一热,他修长的手搭过她的腰,轻轻一揽,令她贴近了他,这与适才在小榻上两下里角力的交缠截然不同,而是放轻的爱抚。

这个拥抱,比先前在床帐之中的每一个都要更轻、更珍重。

云湄一怔,便听他低声问道:“事到如今,娘子的旧事,仍旧是不愿告诉我么?”

云湄感受着他珍重的怀抱,细细的黛眉不无古怪地拧出个小结。难不成许问涯受了这番性命之危,事后还反过来心疼她了?

真是个讨厌的怪人 。

不过,对于这件事,云湄自是死不承认的,横竖只坐实了是他的错觉,日子还长,寥寥两道插曲不足为惧,他又这般日理万机地忙碌着,贵人由来多忘事,料想没一会子便能揭过了。

当即道:“郎君又在提昨夜的事了?都说是婚期事多,思虑太过,胡乱之下做的一个噩梦罢了,现下要我回想,我倒偏还记不起来究竟里头有些什么桥段了呢,兴许是志怪话本子瞧得太多,梦见鬼了罢!”宋浸情确实有这癖好,往后对账,也不愁对不上。

许问涯俯身凝视她,却久不接腔,目光闪动,半晌,煞有介事地说了句:“对不起。”

云湄着实被他弄懵了。说到底,适才在小榻里,他并没有太过分的地方,若是当真上下其手,那骨灰盒难逃暴露。都是她这两日紧绷太过,又恰巧梦见了可恶的赵老翁,天不时地不利的,他这才横遭一咬,这会子还能反过来同她道歉?也是个神仙。

虽则最是厌烦他这副模样,但终究不由自主问了句:“还疼吗?”

许问涯见她暗自冰着一张小脸儿,几番纠结之下,反倒蹦出了一句关怀来,心知这与寻常的温柔决计不同,兴许是难得的真心实意,当下便是一笑,不想牵动伤处,立时浅浅嘶了一声,复又忙说不碍,“我活该的。”

细细端量她的神色,愈发对怀中这位妙人产生浓厚的兴味,这就像百折不挠地去抚摩一只长着倒刺的猫儿,瞧着抵触,实际对他顺毛的手渐次产生依赖,假以时日,总有敞开肚皮的那一刻。

有时候人便是奇怪,若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倒不见得多珍惜,反而具有挑战性的东西更惹人起兴。就像许问涯得知妻子实则是个冷美人,那么她往后展露的每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颜、说出的每一句不加伪饰的关怀,就变得尤为诱人起来,让人绞尽脑汁想要去谋取、得到。

“娘子不接我的赔罪,便是还在生气了?”许问涯按住她拭血的手,矮下身去细看她的神色。

云湄简直烦不胜烦,不可否认的是,他的黏糊劲儿实在太磨人,不光体现在语言,肢体上更甚,每每有什么交流,总要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脸,这算是给她上了大难度,一丝一毫的冷漠与讥诮都不能露出,时刻调动全身神经来应付他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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