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青(40)
“好好的,怎么就染了风寒?”
长宁瞧见幼青这样,止不住的心疼,忙轻拍幼青的背帮忙顺气,咳嗽声这才渐渐地止住了。
幼青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两人立在月华门这里,说了好一阵,却总觉有话道不完。
到最后,幼青要登上马车了,长宁还忍不住问:“不再多留几日吗?”
幼青沉默了下,眼睫垂下,掩下所有的神情,很快唇角扬起了笑容:“待一切安稳了,我就去瞧你,届时我们再见。”
长宁依依不舍地看着,马车缓缓行动了起来,却在下一刻被守门的侍从拦下,长宁微愣了一下,正要遣宫人去询问,身后不远处忽地传来声音。
“拦住了,不得令人出宫一步。”
长宁顺着声音回头,就看见了殷胥。
年轻帝王一袭玄黑氅衣,携着寒气快步行来,俊朗的眉目冰冻,他径直往被迫停下的车马走去。
长宁愣了下,想起幼青泛红的眼睛,刚追了几步想去拦人,就被几名宫人结结实实拦在了后面。
本来行驶的马车停住了,玉葛和丹椒正想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马车的帷裳被骤然掀起,随即是一句,“都下去。”
其余人都匆忙下了马车,而幼青坐在马车车厢最里,手里还正捧着一盏热茶,愕然地望向来人。
帝王眉目间泛着寒意,在幼青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下颌突然被扼住,紧接着高大而修长的身影覆了上来,幼青蓦然睁大了眼。
热茶打翻,洒落一片。
殷胥吻在了她的唇。
第21章 后悔了?
马车之外, 风呼啸而过。
马车之内,热茶打翻的瞬间,幼青的手被紧紧包裹住, 牢扣在了榻上,茶水飞溅在了殷胥的手背,顿时烫得微微发红,没有人注意到。
他倾着身, 扣住她的手,吻她的唇。
喧嚣的风,在此刻静止了。
幼青眼前心里都仿佛只剩下, 这一瞬如擂鼓般震耳欲裂的心跳声。
所有的感官都在这刻都失灵, 她只知道僵在原处,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只是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甚至他的吻离开的时候,幼青都没有任何感觉, 直到片刻之后, 唇瓣才后知后觉地变得发麻。
冒着热气的茶水,在虎皮毯上晕开。
幼青仍没有反应过来, 直愣愣地看着就在咫尺之距的殷胥。
对上她的目光, 殷胥微转了头错开,而后极其自然地俯身,将脚边的碎瓷拿锦帕仔细地包好,嗓音一如往常的平静。
“怎么突然要出宫?”
听着他微冷镇静的声音,幼青终于渐回过神来, 紧攥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她轻轻垂下了眼眉, 静了静剧烈起伏的心绪。
在幼青垂眼的这刻,殷胥将包着碎瓷的锦帕放在一边, 胸口炙热的温度,耳根的发烫终于都褪下去。
“回禀陛下,并不突然。”幼青道。
幼青放在身前的双手,一点点攥紧,她低头盯着紧扣的手指。
昨夜突兀地说自己要和离,已然极为出格又令人尴尬。
她不能再不懂分寸。
幼青垂着眼:“本就是该出宫的日子,臣女的身份,于宫中久待也有失礼仪。”
所有积聚的热意,都渐冷凝下来。
殷胥的唇角,逐渐拉平。
眼前人低着头,发顶柔软,珠钗颤动着插在鬓间,莹白的珍珠耳坠,在帷裳缝隙落进来的光下,柔软而圆润。
柔软到窥不见,一丝她的心绪,像是团温水,无论打到哪里,都只会陷进去,很快又恢复原样。
昨日说的和离,只是她的一时冲动。
“后悔了?”殷胥蓦地开口。
幼青愣了下,有些疑惑地轻抬起眼。
殷胥薄唇轻动,目光凝着她:“昨夜才说的要和离,今日就后悔了?”
光影从侧面进来,他身着玄黑龙袍,胸前五爪金龙怒目而视,锋利的爪牙闪着寒光,他眉目隽永,薄唇淡而冷,半边落在阴影当中,整个人锋芒毕现。
这一瞬,幼青几乎被夺去心神,很快她深深垂下了眼,缓缓摇头,喉咙轻动。
“不是的,我要和离的。”
她没有抬头,只轻轻呼吸,默了片刻之后,轻声叙述:“听闻宫中要建女医署,臣女想和离之后,通过考核入宫做女医。”
上方沉寂了片刻,才道了声“好”。
他掀起帷裳,起身下了马车,唯余最后一句极轻的“朕等你”,清晰地在车厢之内回荡,又在呼啸的风声中散尽。
徒留幼青,仍坐在原处。
过了片刻之后,玉葛和丹椒终于回到了马车里,这回侍从没有再拦,车马一路畅行无阻地出了宫门。
车马出了宫门,穿过熙攘的闹市,一路往沈府摇摇晃晃行着。
幼青倚着软枕,拿着卷书,极其缓慢地读着,惯来吸引人的一行行字,在此刻都扭成陌生的模样,晦涩得读不下一页。
半刻之后,幼青终于不为难自己,覆手阖上了书卷,放回了匣子里。
玉葛从先前起,就望着幼青,一眼就瞧出来了幼青此时的心不在焉,不由得想陛下究竟在马车里做了什么,怎么又把幼青惹成这副模样。
这般想着,玉葛又仔细地看了几眼。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瞧着没受伤,神情也不像是难过。
玉葛稍稍放下了心,想来陛下也不会在马车里做什么,毕竟还是有脸面的人。
就在此时,她忽地想起倚梅轩那回,顿时警铃一震,忙不动声色地去瞧榻上安静坐着的人,衣领之下脖颈细白,上回的红色印记已经淡了,没有再添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