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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藏青(49)

作者: 不胜九 阅读记录

王勤一直想不通,陛下看那位薛二小姐的眼神,明显就是不一般。

他这下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分明知道陛下和薛二的那桩旧事,更能明显瞧出来这余情未了,不和离就算了,还敢当着陛下的面说那种话。

真是想不通。

往日见他还是很能屈能伸,结果在这种事情上竟然这么硬?

王勤莫名奇妙地摇摇头,一甩衣袖提步走了出去。

沈文观一到了下值的时候,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回府里赶,径直往兰香院而去。

午后的阳光,洒下一层金光。

丹椒正坐在石阶上,认真读着医书,时不时望一望院子里晒着的药材,好不容易得这一日晴,要好生晾一晾。

忽地院门推开,沈文观官服都没换,快步走了进来,形色匆匆,像是有什么极为要紧的事,但脸上又不是很紧张。

丹椒正疑惑着,起身进去通禀,沈文观已经掀起帘栊而入,帘子甩出一阵响。

幼青一身深衣,袖口挽起,面前是两口大箱子,她正扫着书籍上的落灰,顺便整理有没有蛀蚀的,毁损的。

听见这一阵响动,幼青才抬起了头。

瞧见沈文观来了,她起身净了净手,略掸了掸身上的尘灰,刚想问有什么事,沈文观已经开口。

“和离书呢?”

幼青愣了下,叫玉葛去取。

“笔墨也备一下。”沈文观道。

玉葛将和离书交予过去,又研好笔墨递至沈文观手中,沈文观接过狼毫,很快在和离书上落墨。

书好之后,沈文观又通读一遍,拿起和离书吹了吹,放回了书案。

幼青望着这张薄薄的纸,白纸黑字的和离书末尾,清晰地落着沈文观的名字,她神情顿了一瞬,显现出了一分呆愣。

“怎么突然答应了和离?”

幼青这么想,也说出了口。

沈文观端起茶盏,大饮了一口,想起今日瞧见的,陛下那时看他的神情,他下意识摸摸脖子,幸好脑袋还在。

他敢不和离吗?再不和离,怕不是乌纱帽保不保得住,是脑袋保不保得住。

跟陛下抢人,他也真是不要命了。

沈文观咽下茶水,又有些神色复杂,陛下竟然亲自来见他,就是为了那件事。

还是不告诉薛二了吧。

“我想通了,反正就是答应和离了。”

说罢沈文观站起了身,只道,“如今只是和离书签了,后头还要一堆事要处理,什么嫁妆之类的,你慢慢收拾吧。”

至掌灯时分,兰香院一直在忙碌。

既要和离,确有诸多东西要收拾,玉葛和丹椒一直忙碌着跑前跑后。幼青也在整理书籍,其余的倒不是太重要,但两箱子书是不能有损或丢失的。

翻到小匣子里的书信时,幼青拿起来贴在胸口半晌,才小心地放回了木箱。

幼青在里间转了一圈,除却书籍,再重要的就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还有就是他曾送的一些东西。

直到最后,幼青才从箱柜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

匣子里是一些银票,还有地契。

这些都是幼青这几年攒下来的积蓄,虽称不上极多,但在长安不太繁华的地段租赁个院子,供给花销是足够的。

到此时,幼青才有要和离的真实感。

整个院落都忙碌了极久,灯火久久地没有熄灭,至二更时分,才渐渐地灭了。

又是个冬日的艳阳天。

近来天气都在回暖,料峭的寒气都在日光中多了暖意,门口柳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着,仆从来来往往地匆忙。

幼青头戴兜帽,怀里揣着手炉,立在门前的柳树之下,瞧着箱笼搬上车马。

刺目的阳光落下。

沈文观今日休沐,从门里走了出来,瞧见柳树下的人影静静地立在那里,大红色的斗篷更衬得,其下露出来的半张脸似雪般冷白,未施粉黛的唇浅淡,依旧难掩其中姝色。

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有种人真的要离开了的真实感。好歹也相处了两年,虽说也有些不愉快,但临到分别之时,还是免不得有几分不舍。

沈文观走过去,对着幼青嘱咐。

“既然以后一个人住,可要小心一点,虽说长安城很太平,但也免不得有小偷小摸的,平日里注意一点。”

幼青认真地道了谢。

沈文观想了下,又道:“如果要再嫁,可要看清楚人了,仔细想清楚了,再好好地做决定,别被些别有用心的人哄骗了。”

比如,不可说的那位。

当然,沈文观没明指,只是暗示。

说着说着,也唠叨了半天。

沈文观摸摸下巴,虽然还没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出嫁女儿的既视感,但和薛二相处两年,确实能看出来,虽然她医术高,瞧着冷淡,但实则很一根筋,其实单纯好骗得很。

而陛下那头,可未必这么简单。

男人么,不都是那样。

现在瞧着对人用心,谁知道再过一阵又是什么态度,冷淡了,厌烦了,又是另一番判若两人的模样了。

沈文观摇了摇头,拍拍幼青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凡事留着根弦。”

最后说了一阵话,箱笼也都收整了。

沈文观终于拍拍衣袍,提步往回走,登上了台阶,都要进入府门时,他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目光顿住。

沈府门口的角落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瞧着很普通,但细看之下,首先是很大,其次所用木材上等,以及帷裳面料等等皆是极上乘,低调中透着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