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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藏青(69)

作者: 不胜九 阅读记录

幼青道:“礼不可废,陛下九五至尊,臣女见了陛下自当如此。”

殷胥动作微顿,抬眼瞥过去,沉黑的眸光轻轻闪动。

那夜她撕破他的里衣,咬他的胳膊,抓他脖颈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些礼仪尊卑?一夜过去,就忽然变样了?

幼青避开他的目光,而后缓缓地走至软榻对面坐下,想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陛下恕罪,那夜酒醉失仪,晨起又想起太医院还有事情未处理,怕耽误了时辰就先离开了。”

话音停顿下来,幼青也知道这缘由很敷衍又假,但一时着实想不到更好的了。

殷胥没有纠缠晨起离开的缘由,只是垂目轻轻思索,酒醉失仪,这就是她对那一夜的想法?

他眉目轻敛,抬手轻拨茶盏,抬眼静静地望着幼青,等着后语。

幼青攥紧茶盏,低头饮茶。

半晌,她终于开口道:“陛下这茶很好吃。”

殷胥道:“同你那里的茶是一样的,就是你昨日赞过的茶。”

幼青扣紧指节,瞥了眼滴漏,低声着开口道:“天色已晚了,臣女家中还有些余事未完,不如就先回去了。”

殷胥淡淡应了声好。

幼青正要起身时,对面传来声音。

“你是在躲朕?”

幼青顿住,坐下继续低头吃茶。

殷胥看着面前之人始终低着的发顶,抬手轻轻扣着杯盏。

她垂着头,眼睫落下青色的阴影,发以冠束起,有些柔软细碎的鬓发冒出,不着任何钗环,靛蓝衣袍整齐地垂下,简单又夺去所有目光,就是沉默着不语。

幼青缓了片刻,终于开口:“臣女没有在躲陛下。”

殷胥应了声,眉目微敛:“那就好,朕现在脖子上的抓痕还痛着,穿惯了的里衣也少了一件,宫人道彻底补不好了。”

幼青顿时对上一双黑眸。

她脑中蓦地浮现那半夜荒唐。

那双黑眸中沉沉的欲色,同现在眼前沉静而冷的眉眼互相重合。

一夜的旖旎,衣衫散乱,薄汗沿着下颌缓缓而下,滑过突起的喉结直没入更下,劲瘦腰腹上每道纹理清晰,同现在眼前的衣冠楚楚之人彻底重合。

幼青忙端起茶盏,摈弃那些回忆,一抬眼又瞥见,对面之人脖颈上清晰的抓痕,从喉结一直到颈后,而薄唇之上更是仍破着皮,她又忆起那件破碎的里衣。

她怎么能这样的酒后失仪?

现在可好,终于酿下了大错。

幼青终于道:“抱歉,陛,陛下恕罪。”

殷胥抬手端起茶盏,没有应声接下这声道歉,慢慢地啜饮茶水,手肘支撑在桌案之上,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在杯盏轻叩,玄黑绣金的宽大袖袍,柔软流畅地垂下随着动作轻轻的晃。

“道歉自是不必了,此事你我都有错。”

幼青低低地道:“是。”

既然两人都有错,翻篇就好了。

殷胥微微倾身,眉尾轻轻挑起,眸光深深地落着:“不过,朕以为,这错既然已酿成了,不如将错就错。”

幼青愣了一下:“什,什么意思?”

殷胥微微地笑:“定个名分。”

第36章 定要他忘了那番缠绵。

黄昏时分, 天飘起了细雪,太极宫内外都落在蒙蒙细雪之中,微微的寒气浸透窗格又凝结上水雾霜花。

殿内兽首销金炉上, 缕缕幽香升起。

殿内一片沉默。

好半晌,终于响起声音。

“那夜,实乃酒醉之后的失仪之举,还望陛下恕罪。”幼青想了想, 又快速道,“臣女醉后惯是做些胡闹之举,过后还记不大清, 那夜之事也已忘了, 陛下其实也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殷胥抬起眉眼,目光微微震动,攥着茶盏的手缓缓收紧。

一夜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主动拥抱, 仰头吻他,低诉着哀求, 只算是失仪?只是胡闹而已?过后还记不清了?行了床笫之欢, 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幼青盯着微漾的茶汤,眼眉低垂,又重复了一遍:“臣女当真记不清了。”

她没敢抬眼看对面之人。

幼青又低声道:“陛下忘记那夜吧。”

帝王端着茶盏,彻底凝住,抬目对上眼前人含水又镇定的明眸。

杯盏捏碎在了掌心。

幼青攥着茶盏的手, 顿时一颤。

殷胥手中的杯盏之上,是蛛网状细细密密的裂纹, 茶盏在松手之时碎开,幸好里面已经没有了茶汤, 只是一堆碎瓷,也没有划伤掌心。

他神色已恢复如常,将碎掉的茶盏以锦帕包好,放在了一旁。

“让朕都忘了是何意?”

帝王坐在榻上,玄黑龙袍顺着垂下,他垂目轻折了折袖口,神色淡而冷。

幼青垂下了头,轻抿了唇。

如果只是因为意外,因为错误,而又没有多深刻的感情,就要在一起的话,太过于草率了。

幼青缓缓地道:“太医署已查了那安神酒的效用,碰巧同熏香生了催情之效,那夜的确算是个意外,非陛下臣女所愿。”

窗外细雪静谧地落着,殿内地龙依旧烧得温暖如春,烛台上灯火扑簌着,光影轻轻地落下。

半晌,上方传来声音:“好。”

他顿了顿,“朕知道了。”

殷胥又看了眼滴漏,起身下了软榻,取下氅衣搭在臂弯,回头看她:“天色晚了,外面下着雪,朕送你一程。”

幼青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下了榻,垂首快步走至他身后。

“多谢陛下,只是太过烦扰陛下了,臣女可以自己回去的。”

殷胥从常喜手中接过油纸伞,已抬手拨开了帘栊,侧身立着回望过来,灯火惶惶之下,年轻帝王容色极绝,眉目俊冷,骨节分明的腕上碧玺珠子轻晃,玄黑龙袍上细密精巧的纹路如流水般轻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