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切黑鬼王缠上后(172)
鬼君确实年轻。
想来是英年早逝, 他长得很年轻, 还很貌美, 明晃晃的是个小白脸, 因而不得鬼心是理所应当的。
他脾气还很好,与人说话从不疾言厉色,也不似寻常大鬼般凶残阴冷, 一个不高兴就屠得四方哀鸿遍野。
他并不怎么喜欢笑,但也不会过分吝啬笑,倘若看出来小鬼们在小心翼翼讨他欢心,他便会很给面子地勾一勾唇,然后赏赐。
幽都山是个混沌死地,这里弱肉强食,没有秩序可言,唯一的法则就是以强者为尊。
而强者并非永恒不变。
幽都山之主更迭换代尤其快,曾有一位相当厉害的“鬼君”,在位不出三天,头颅便被旁的大鬼砍下,挂在死门上迎风招摇。
白骨老者曾以为,如今那位也会如此。
可谁知他来了以后,幽都山竟然就此稳定了百年之久。
掀起天大的腥风血雨都不算本事,能平息一切才是稀罕。
在白骨老者的印象里,这位鬼君从来就没有狼狈的时候,他一直不疾不徐,云淡风轻,好像天地间所有事尽在掌握。
因而此时此刻,当它看见对方惨然一片的苍白神色,以及眉目之间那一丝颓然时,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奚元几乎是摇摇欲坠。
他一手扶住船身,掩唇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溢出,触目惊心。
白骨老者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搀他。
奚元垂下眼,好似疲倦极了:“今夜若无事,送我一程罢。”
其实不是无事,它还得等那只不守时的贴面幽灵过来拿货,不过鬼君都开口了,当然天大的事也得无事。
白骨老者把新摘的花放到一旁,弯腰拿起船桨:“那是自然。鬼君要往哪里去?”
奚元淡声道:“妄海。”
哐。
白骨老者手中的船桨滑落。
它颤巍巍地挖了挖不存在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试探着又询问了一遍:“鬼君方才是说……妄海?”
奚元“嗯”了声,掀起眼帘:“要是为难,也无妨。”
那可太为难了。白骨老者心想。
妄海是个什么地方,哪儿是它这艘小破船能够吭哧吭哧划过去的。
它犹豫半天,奚元便明白了。他没说什么,抬袖擦了擦唇畔血迹,往前走去。
白骨老者思索片刻,又叫住他:“鬼君请留步——”
奚元回首。
“老朽虽到不了妄海,但可以送鬼君到黄泉尽头,与妄海的交接处。”白骨老者道,“鬼君若不嫌老朽无用,还请上船。”
奚元笑了一下:“有劳。”
他于是折回来,登上船。
白骨老者觉得他一举一动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虚弱,好像元气大伤,然而除了咳血,浑身又不见伤痕血迹,十分古怪。
它划动船桨,往白衣青年那里觑了眼,没忍住开口问:“鬼君今夜这是怎么了?”
奚元靠在船篷边,一只手搭在船沿,松垮垮的袍袖垂曳而下,好似坠入水中的一抹月色。
冷冷清清,如梦似幻。
他微阖着眼,嗓音有些低哑:“我很好。”
……是吗?
他眼下的状态看起来和“好”字可完全不沾边。白骨老者寻思片刻,鬼君不愿透露,它便也不好再继续探问。
气氛静默下来。
白骨老者慢悠悠划着船桨,黄泉两岸长着漫山遍野的幽冥花,头顶一轮血月,这幅画面透着一种诡异的美丽,不过它看了许多年,早已经看腻。
通向妄海的黄泉路,向来是很安静的。
死一般的安静。
今夜,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哗啦——
从来只是涟漪微微的黄泉水,猝然之间掀起浪潮,朝这艘飘飘荡荡的小船拍下。
水珠落雨似的,噼里啪啦砸到船身,一片茫茫水雾中,白骨老者惊骇地望着前方。
“不好了,有人拦路——”
浪花回落,黄泉一刹间恢复风平浪静。月下,一道身影赫然出现。
高挑,纤细,红衣灼灼。
白骨老者并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现的,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轻飘飘立在船头,手里拎着一把剑,目光直勾勾越过它,望向后方的鬼君。
她看起来相当生气,眉目间似乎还有股杀意。
白骨老者一激灵,想起今夜鬼君的反常,莫不是被这姑娘追杀到了这里?
晓羡鱼跃下船头,一步步走向奚元。
白骨老者抬手正欲“护驾”,忽然听得身后一声轻轻的:“无妨,是我一位朋友。”
它一愣,回头看见自家鬼君慢吞吞站起身来,浸在晦暗中的眉眼望向对方,说不出那眼神中含着何样的情绪。
晓羡鱼顿了一下,越过白骨老者,三两步来到奚元面前。
“小——”奚元正要开口。
话音没落,少女便忽然握拳,结结实实朝着他肋下来了一下:“说谁朋友呢。”
奚
元:“……”
他猝不及防被袭击,闷哼了声,往后退了半步,倒向船篷。
白骨老者:“……”
什、什么情况。
晓羡鱼看他犹如一只落入捕网的漂亮鸟鹊,乌发散开,袍袖层叠凌乱,就这么怔怔地抬眸望来,好似完全没反应过来。
真好看。
她倾身上前,膝盖抵在他两腿之间,手捏着他下巴,微微抬起他的脸。
青年乌沉的眸中,破天荒地涌出了一线迷茫。
晓羡鱼由衷地感慨:“一推就倒。鬼王大人,你真的好娇。”
奚元:“……”
白骨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