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切黑鬼王缠上后(52)
“是姐姐对不起你,”阿姐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等你长大了,一定要离开这里,再也别回来。”
“不必思念爹娘,也不必思念……你的坏姐姐。”
第30章 破茧 她的心是一片白日青天。
晓羡鱼心想:“难怪。”
长年累月像个盲人一样生活着绝非易事, 阿音小小年纪却已经模仿得炉火纯青,连朝夕相处的爹娘都骗了过去。
原来是因为,在她还没完全记事时起, 阿姐便开始用极端的法子训练她,将保命的做法刻入她的本能。
连五六岁的阿音自己, 都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装瞎。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要这么做, 而她下意识听从那个声音。
若不听, 便会有很疼的惩罚。
再后来, 阿音得知活人祭祀的真相,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自己这么做的缘由。
随着她一点点长大,这些东西便已经深入骨子,成了习惯——而习以为常的东西,是最容易教人忽略的。
直到阿姐死后。
那张笑靥在阿音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从未细想过一切的小姑娘, 开始逐渐记起了零碎的往事。
阿音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然而那滋味令幼小的她难以承受。
原来阿姐是爱她的。
原来阿姐在那么久以前便为她打算着。谋划着;而她却抛弃了阿姐,只顾自保, 安心苟活。
她甚至出于害怕逃避, 一直催眠自己阿姐是愿意的。
阿姐不愿意。
其实她早该知道了。
朝夕相处, 她怎么会感受不出来, 阿姐对那传言中的山神并不热爱、也不虔诚。
她含笑赴死, 不是如愿以偿祭了山神, 而是因为她心里是满怀希望的。
阿姐在这吃人的大山里能怀着什么希望?
她唯一牵挂的, 唯有年幼的妹妹。
于是——
愧疚、自责、悔恨……伴随着逐渐回想起来的细碎, 排山倒海般将小小的阿音淹没了。
也许是出于痛苦,也许是为了喘一口气,她自欺欺人地将这些记忆重新埋回了脑海的最深处, 表面上好似不再想起,心中的结却越拧越深。
最终拧成了逃不脱的深茧。
直到两年后,晓羡鱼在神栖洞中的那一问,将她刻意尘封的回忆连皮带肉、再度勾出。
——落得鲜血淋漓。
*
心茧中,儿时的画面最终如泡影消散,阿姐不见了。
周遭浸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晓羡鱼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听到阿音的声音。
她说:“我该死。”
“我该死。”
“我该死。”
“我该死……”
一片虚无中,只有机械的话音回荡不休。
晓羡鱼知道自己来到了心茧的最深处,此间是由阿音的心结和执念织成的迷局——
觉得阿音该死的人,是她自己。
如若没有她这个牵挂和累赘,阿姐那样聪慧厉害,完全可以抛下一切自己离开的。
阿姐的命为她而丧,她偷走了阿姐的一切,是世上最恶毒最不配活着的人。
无头女鬼的诅咒,是阿音对自己的诅咒。
无头女鬼的怨恨,是阿音对自己的怨恨。
那么无头女鬼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起初见到缠着阿音的无头女鬼时,晓羡鱼便觉得奇怪。
倒霉鬼说,她的身上执念深重,鬼气却微弱。
通常而言,只有不成形的碎魂游魂才会鬼气微弱——比如死后的赵锦宁。
倒霉鬼还说,盈山压制阴鬼。
死在这里的人魂魄凝不成形,即便变成鬼了也被压在地底下,无法出来作祟,于是便成了晓羡鱼初上山时所见到的模样——分明阴气冲天,却又透着古怪的平和。
先前那车夫说,外头夜夜都能听到这山上的幽幽鬼泣,多半是百姓夸大胡诌的。
无头女鬼身上的种种矛盾,只有一个解释。
从来便没有什么不散的阴魂。
满怀怨恨的鬼魂不是阿姐,是阿音对自己的惩罚。
并不是姐姐化作怨鬼回来纠缠妹妹,而是妹妹的执念生生将姐姐支离的残魂从地底下拽了回来,捆束在身边,久久不得安息。
世间鬼物,除了人死后怨念不散而成的,还有一种,那便是活人化鬼。
活人化鬼极少见,只发生在高阶修士身上。通常是一个人生了心魔,偏执太过才堕落成鬼的。世人称之为鬼修。
虽然阿音并不是高阶修士,无头女鬼也不属于活人化鬼的情况,但道理大致是相通的——一切皆由心而生。
阿姐已是自主意识微弱的残魂,无头女鬼身上的执怨,源自于活人阿音。
执,是对阿姐;怨,是对自己。
捋清一切后,晓羡鱼开了口:“阿音。”
清凌凌的声嗓轻轻敲打着深不可测的黑暗,仿佛往水中投着石子,掀起一圈圈奇妙的涟漪。
不断重复的“我该死”终于停歇下来。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的姐姐从来不怪你,她希望你好好的。”晓羡鱼斟酌着说道,“你也希望她能安息,对不对?”
良久的寂静过后,阿音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低低的,透着迷茫与困惑:“阿姐怎么会不怪我,如果不怪我,怎么会不能安息?”
晓羡鱼想了想,委婉地答道:“因为你太想她了。”
阿音迟疑道:“……因为我?”
“你太想她,所以她放不下心。”晓羡鱼生怕这小姑娘又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转口道,“阿音,你想让她安息吗?”
阿音却回答:“我不要阿姐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