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时处顺(67)
言副市长接着说:“想当年,我想让谁升就让谁升,现在我想让谁进来谁就得进来,去吧,照样管用。”
常言道,“上帝让人灭亡,首先让你疯狂。”言灿森瞬间懂了,他明白言爸在官场多年,可能手里握有不少“志同道合”的人的不可见人的把柄,他明白了言爸早已疯魔了,都到这般田地了,还在想着搞这种事。
言灿森拒绝了,认真地告诉言副市长:“爸,工作的事,我会自已想办法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自已多多保重。”
回到宾馆,言灿森看着他从家里拿出来的小说愣出了神,没错,就是言爸的那篇获赞无数的小说《风和日丽》。忽然,他痛哭起来,动静特别大,“嘭”地坐在地板上,犹豫地望了一眼那本书,然后决绝又悲伤地开始撕书,撕着撕着就开始掉眼泪。
言灿森回想着言爸他这辈子只在体制内和国企呆过,但他是个非常性灵的人。他喜欢写作,喜欢文字,喜欢一个人在自然中散步,自由自在。淋着雨,不打伞。在暴雨的夜晚,他会冲出家门在雨中酣畅淋漓地大笑。是这样纯粹的,外放的能量。但他相信的是什么呢?人,得混得好,还是得当官,得有权有钱。
没多久,新闻就据实报道出来了。
新闻主持人十分流利地口播着这则新闻:“原副市长言轶杰因涉嫌受贿被逮捕。言轶杰在被调查期间被指控多项严重违纪违法行为。他被指责丧失理想信念,背弃初心使命,懒政怠政,主动‘躺平’,搞投机钻营,结交政治骗子,对抗组织审查,搞迷信活动;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违规为其子操办婚宴,接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宴请、旅游活动;违反组织原则,违规为他人职务调整和晋升提供帮助;廉洁底线失守,违规收受礼品礼金,违规拥有非上市公司股份,利用职权为其子经商办企业谋利,搞权色交易;家风不正,道德败坏;把公权力当作谋取私利的工具,大搞权钱交易,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在工程承揽、企业经营等方面谋利,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因此,言轶杰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并将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
卢希安看到这则新闻很是惊讶,感觉有点不可置信,在他记忆中,言爸是个勤于政事、为民办实事、为人平易近人的好官,可能言爸正因为太过忙碌,儿时的言灿森才会时常向作为家教的卢希安抱怨父亲没时间陪他吧。
卢希安对陆时说道:“以前给他家小孩做家教时,有过不少接触,那时他真是个急民之所急的好官,可惜了。”
陆时回道:“那个叫言灿森的小孩吗?权力的欲望美如罂粟,容易麻醉官员的眼睛,使他们看不清是非,划不清界限,不知不觉地跌入混沌。老百姓称这种官员叫棉铃虫。这是一种隐藏在棉花花蕾里的小虫,不及时处理,就在里面啃食棉花蕾,棉花被它啃得差不多了,它也就长得肥肥的了,典型“损公肥私”的害虫。棉铃虫还有一个特性,是产卵多,扩散快,所以,一旦放任,它们可不是一瓣一瓣地啃,而是一片一片地毁。棉花绽开的时候,整片田也就毁之殆尽了。老百姓有多痛恨棉铃虫,也就有多痛恨官员干部的腐败,国家反腐倡廉的决心也就有多大。”
“嗯,是的,你说得挺有道理。”
“这话不是我说的,原话是外婆以前看新闻时脱口而出的话。”
“或许,天堂和地狱并不是两个世界,而是一个套餐。”
“对呀,总在天堂享乐,迟早会跌落神坛,甚至跌下地狱。不知道那个小孩怎样了?他待人挺有礼貌的。”
“你认识他?”
“也不算吧,机缘巧合下有过几面之缘。”
这些天,言灿森一直住在宾馆,可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便想着去租房,本想着去找苏南,或许他能帮上忙,可毕竟也只是露水情缘,自已动了心,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呀,想想还是算了。
无奈自已眼下的经济情况,好像只能考虑城中村了,于是就去找读书时偶然认识的现在混迹在城中村的朋友华子哥了。
城中村的生态环境在这座钢铁森林显得难能可贵,蚊虫、蟑螂、老鼠,能够让人时刻感受到人类在地球上并不孤独。
城中村是城市的褶皱。自九十年代城市扩张以来,大量城中村涌现。它们是城市化进程中,难以处置的夹缝地带,缓解了阶层分化,容纳了大量外来务工人群和底层人民,又长期面临“影响市容”、“安全隐患”等指责。
这里到处都是昏暗拥挤的楼房,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空,连一片完整的蓝都难以寻觅,下水管道还会不时地发出声响,窄巷里空调机滴水犹如下雨,可这却从不缺租客。
言灿森第一次踏进传说中的城中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是街道上小吃摊的食物香气混杂着一丝深巷中潮湿的味道,送外卖的电动车咻咻地在身旁穿梭,走两三步就有各种一手房东二手房东问要不要租房。唯一的主干道只能刚好通过一辆小汽车,房屋与房屋之间近得伸手就能和隔壁栋的打牌。
言灿森目的是找一个各项设施还不错的单间,除了基本的床、桌子、厨房设施之外,最好还要有空调和洗衣机。
前一天晚上,华子哥问言灿森:“你大概想找什么价位的?”
“不要太贵,一个月大概600元左右。”
“这个价格有点悬,握手楼的条件很差,两个人在过道相遇,一个人甚至要侧身让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在朋友看来,这是言灿森难以想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