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公主决定称帝(106)
海晏河清。我自嘲一笑:“看来你觉得本宫执政之时,并不海晏河清。”
“自古至今,女主无非是太后或太皇太后,公主身为外嫁女把持朝野从未有之。殿下已经在广明殿住了太久了。”
“本宫的夫家早死了。”我看着下面,“他们结党营私、贪污田租、谋害公主,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如今说本宫是外嫁女,是想说本宫杀他们杀错了吗?”
“并非臣等指摘殿下。只是这朝堂、这天下终归是陛下的,而不是您的。还请殿下还政!”
我望着下面的大臣,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们今日在——就是奔着弹劾我来的吧?
“还请殿下还政。”
“请殿下还政。”
“还政。”
卿主还政的言论自朝堂传至城郭,自城郭散布乡野。
一时之间,竟有人唱起了“卿主卿主,无食我黍”的歌谣。
这是把我比作窃食的老鼠了啊。
窃食?我姓姜,这天下姓姜,这天下就是我的,有何错?!是他们迂腐,冥顽不灵,日日只知正统纲常,全然不知那姜旻就是个傻子,是个只会把江山断送的傻子!这世道早该变了,女人早就该做主了。凭什么女人不能为官做宰?凭什么女人不能当皇帝?凭什么女人就只能困顿在那浅薄爱意、柴米油盐和无尽生育之中?
我就是要当皇帝,我就是要当皇帝。
那群人要我去死,我就先把他们杀了。
他们不让我当皇帝,那我就必须坐上那个龙椅。我已经走到了这里,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儒生的反对越来越激烈,他们在市集、在坊间奔走游说,在道场说经论道、著书撰文,只为了讽刺我这个不守妇德的恶女人。
“吾皇为统,威德昭彰。牝鸡司晨,恶德不兴。龙归深渊,永固金汤。龙归深渊,永固金汤。”
“这群庶民大字不识几个,这诗倒是念的顺溜,说没人教我还这不信了!”萱萱听陈蕴把坊间传唱的歌谣念完,义愤填膺,“殿下,这些庶民根本不懂这是什么话就肆意乱传,我这就派人把他们抓进大牢!”
“萱萱。”我连忙制止,“如今反对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后面必定是裴开项在推波助澜。我若此时大张旗鼓抓人,更是落人口舌,裴开项可大做文章。何况这话能在百姓之间传播而非只有官员相传,只能说我确有地方做得让百姓不满意。
“百姓如何知晓这朝中边境的弯弯绕绕,他们只当是我任人唯亲,才致使方宏酿成大错,害我们在北边的战事中失利。加之此前丹阳移民,堤坝修建与双季稻种植困难重重,旧民与新民矛盾激发,诸事相加,百姓难免怨言。
“解决问题要釜底抽薪,光解决这面上的人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好方家的事。”我头疼扶额,“只是他们方家人性子真是一脉相承的倔,哎……真是白瞎了这一家子的好皮囊。”
第57章 “兆年长乐,华岁长安”……
为什么说方家人倔,因为我叫方通歇朝避嫌被他一口否决。
“方宏绝无可能行此莽撞之事,殿下难道不相信他,不相信方家吗?若是如今我们退避三舍,不论朝野,必定有人一口咬定我们方家以公谋私,心虚了,无颜面见殿下与陛下这才歇朝。我们方家祖上虽为外族,但当年乌善灭国是大齐救了母亲和我。微臣自幼长在大齐、学在大齐,几十年来皆为大齐效心效力,殿下难道当真认为我们会携公器报私仇吗?”
我告诉他,我相信你们。我不相信你们也不会派你们去打仗了啊。但是眼下的境况不是我相信你们就够了的,裴家及其党羽视你们为我心腹,如今他们所有人都咬着我不放,自然也会咬着你们不放。方宏杀与未杀都没有证据,所以先暂时避避风头,一切等到方宏回来回旋解决的余地更大。
他不听,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年因为木曲、阿勒奴和裴家受了不知道多少气,如今这把年纪了,还要受他们的气谨小慎微,大不了和他们撕破脸皮,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好好好。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气得我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我现在只求远在北边的方宏不要跟他的父亲一个性子脾气,学什么扶苏自裁以证清白。自证清白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别人往你身上泼墨水,你再怎么证明自己以前是干净的,世人看见的你还是被泼了墨水的样子。
就这样待着就行。然后等凯旋回来,抓着说你脏说你坏的人一人一个巴掌打到服为止。
但有时候人不可低估家学渊源、耳濡目染的影响,就像母亲教育出来的我从不会低眉顺眼,裴家教育出来的人永远野心勃勃,方家这一个个犟种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迂回柔和到哪里去。
方宏没有理会人们对他的抨击,他杀了木曲袭兵,叫人带了一封信去木曲,一封信给我,便按照先前的出征计划拔营北上,与卢迁、裴琳琅会和夹击阿勒奴。
信件送到我这儿时已经是半月后的事了。兆华满月,后宫终于添了几丝喜气。薛获萱萱准备了大宴,还邀请了彤管阁贴心的大臣一起用膳庆祝。朝堂之事搅得我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愿扫她们二人的兴,应下说必定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