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公主决定称帝(107)
朝中也有人送来贺礼,但并不张扬,我叫小蛮记下名字收进库房。
多事之秋,人人自危,难免之事。
宋君若倒是好不避嫌,当上光禄勋后油水愈发多了,送了好几箱子礼品过来,从金银首饰到衣裳书籍,应有尽有,问就说是舅舅要有舅舅的样子,不能被任何人比下去。
“那个人肯定也没有我送得多。”他信誓旦旦,“是不是姐姐?”
我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却还是装傻:“谁啊?你说的谁啊?除了你们,就没有旁人了呀。”
他们自然觉得没有旁人了,因为裴仲琊叫萱萱带进来的礼物甫一放到我面前,就被我藏起来了。只一条硕大的金锁被我挂在了兆华的脖间,他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给孩子的,并无人起疑。
金锁花丝镶嵌宝石,正面刻着如意、蝙蝠与并蒂莲,反面篆刻着八个字“兆年长乐,华岁长安”。兆华带着金锁片呵呵笑着,我亲了她一口,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爹爹给你的,爹爹很爱你,阿娘也很爱你。他们都咒你……但阿娘知道我们兆华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因为我们兆华是因爱而生的孩子,不是因恨而生的孩子。”
薛获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将自己对子辈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了兆华身上,是以这场满月宴办得温馨又隆重。未央宫长安城阴云密布,可这场宴会却像是世外桃源,人人欣喜可亲,对着兆华献上最偏爱而诚挚的祝福。
她是我的福星和珍宝,是整座未央宫的夜明珠,柔软又微小的光芒像星光一样点缀温暖于这暗夜的宫廷之中。
宴席上,众人纷纷举杯祝福朝我敬酒。刚出月子我不敢贪杯,也只是轻抿几口,其余都是宋君若替我挡了回去。
酒过三巡,兆华睡过一觉后瘪着嘴要喝奶。我安抚着她,起身要去后殿喂奶,侍女匆匆而来,说麟趾殿的侍从求见。
本还换了的氛围一下子沉寂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薛获看了我一眼,朗声道:“今日喜宴,若无要事,就不要接见了。”
侍女嗫嚅着嘴唇,怯怯开口:“他说……是陛下送来了贺礼。”
外甥女满月,他这个正经舅舅送贺礼天经地义,但那一份体面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只觉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薛获将锦盒上呈于我,底下侍从跪着,不敢抬头看我。
不详。
我有预感。只要打开这个锦盒,我眼前、手中所握着的一切都会离我而去。
但不打开就不会了吗?
即便是我现在不打开看,日后有的是人搬到我面前,强迫我接受。
“陛下有什么话吗?”
侍从谦卑颔首,支支吾吾:“陛下说……事到了时终须了,万般注定难回头。”
锦盒打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一张帛书被折叠着放在里面。事到临头,再躲也没有什么用了。我拿出帛书,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木曲国王薨逝。
木曲国王年迈病逝,这么些年来,木曲朝局一直都是王子阿赞达把持。木曲几十年前吞并乌善,而今商业、军事、政治的影响力又在西域诸国之中进一步扩大。阿赞达年轻气盛、不可一世,在木曲国中说一不二,野心一再膨胀,前些年甚至都能干出阻挠齐国商队的事情来。他已然不满齐国在西域的统治,而今登上了王位,又遇方宏这事,其父又是当年灭乌善和禺戎的幕后推手,几件事情撞在一起,他必定大做文章。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他们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方家。
我笑着将帛书放回锦盒,扔还给侍从:“告诉陛下,多谢他那么及时的消息。他若是真有闲心研究西域,倒不如把阿勒奴也一并研究了。放眼天下,才能心怀天下,才配做真正的君主。若是只周旋于未央宫之间,将他国他族当做自己筹谋的工具,那他也永远成为不了一个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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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赞达果然不出我所料,拿着方宏的事情作伐,说他挟私报复,杀使者、杀士兵,仗着大齐威严侮辱木曲,致使木曲老国王气结仙逝,请求我一定要严惩方家,还木曲和西域一个公道。
前面也就算了,但老国王的死都能怪到我们头上了?我看他毒死自己亲爹的概率倒比我们气死大。
此事一出,朝堂上的奏疏一封封的来,如今不管是大齐、西域还是阿勒奴,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我。姜毓卿会怎么做呢?姜毓卿要把控好边疆局势,要让阿勒奴节节败退,捍卫大齐的威严;姜毓卿要安抚西域诸国的民心,要让他们知道,大齐秉公行事,不会偏私,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姜毓卿还要稳定朝局,修大坝要管、修长城要管、货币要管、种地也要管,但凡有一个缺口决堤,那姜毓卿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或者说她一生下来就不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
她能坐这么久,不过是生而逢时、因缘际会,恰巧皇帝幼小无能,恰巧五王谋反需要有人支撑,恰巧她与权臣不谋而合,恰巧她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是巧合,便不是必然。不是必然,那他们就要选择那个必然的选项。
下去吧下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出去吧出去吧,未央宫只是你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