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公主决定称帝(117)
“我们一起死吧。”
是长眠的邀请,仿若恋人的海誓山盟,告诉我此生我只有你,此生我也只爱你。
黑夜给了一切私有情绪阴暗滋长的隐匿之地,也给予了我退缩却不会受到惩罚的侥幸。
求求你啊月亮,走得再慢一些,让两个无依无靠的人依偎得再久一点。
求求你啊夜蝉,叫得再响一些,让两个相顾无言的人倾诉得再久一点。
求求你啊黑夜,过得再长一些,让两个病入膏肓的人逃避得再久一点。
一起死吧。死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死了就真的解脱了,前尘往事,爱恨情仇尽数一笔勾销,什么皇位,什么金银,都是一抔黄土、一缕青烟。我不会再这么痛苦,再这么为难,没有病痛,没有悲伤。一起去死吧。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身体突然变得很轻,从未有过的释然从胸腔溢开充盈我的四肢百骸。没有什么好再让我恐惧和害怕的了,不过就是烂命一条。
交握的手纠缠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裴仲琊的眼睛也渐渐闭上。
明天醒来还会是黑夜吗?
明天醒来会是个晴天吗?
第63章 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睁开眼的时候,广明殿里静悄悄的,天际仍旧是黛蓝色,却沉淀了一抹亮蹭蹭的白。太阳拱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探头探脑地想要钻上来。
四肢是轻盈的,衣服确实汗湿的,贴在身上凉飕飕。仿佛是过了一百年,再次回到人世间,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裴仲琊还躺在身侧,我伸手推了推他,却不见他有任何地动静。心脏被猛然攥紧,我迟疑地将手指放到他的鼻子下——是滚烫的鼻息。
我又伏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听了一会儿他的心跳,很快却十分虚弱。
“裴仲琊……裴仲琊!二哥!”他面颊泛着病态的红,双眼紧闭,不论我如何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裴仲琊你别吓我……萱萱!萱萱!”
萱萱破门而入:“殿下你终于醒了!殿下……”
“叫太医,快叫太医!裴仲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的嘴唇已经发紫,我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生怕他去到我无法触及的地方。
“太医呢!太医还没来吗!”我朝外大喊。
小蛮从外头跑来,神色慌张:“裴相来了!”
殿中之人无不紧张,我低头看看怀里的裴仲琊,连忙对众人道:“你们就当我快病死了,不要让他们有任何觉察。”
裴开项气势汹汹,带着士兵冲进殿中。我躺在裴仲琊身边,握着他冰凉的手,看着他瘦削又脆弱的脸颊——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无所顾忌地躺在一起了。
“裴相这是做什么!殿下还在病中!”
“让开!”
“不可!裴相不可!”
帘子陡然被掀开,对上裴开项锐利的眼眸,我抽动着自己的眉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声音:“放……放肆……”
裴开项抽出腰间长剑,寒芒直逼眼前。小蛮吓得惊叫一声,帐外突生哀嚎,萱萱握着一把带血的越女剑冲了进来:“放开殿下!”
裴开项伸手一挡,绞住萱萱手腕一拧,越女剑应声落地。萱萱重重地摔在地上。帐外的士兵见状连忙将萱萱拖了出去。我吃力地想起身,身子却有千斤重。
裴开项冷笑着,寒光从眼前一路向下走,嘴巴、脖子、胸膛,直到心脏。
咚咚,咚咚——耳朵闷闷的,心脏像是在里头敲鼓。
“你……你……”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刚到半空中,失力般地垂落下来。
“你……”我粗喘着,“你敢……”
他挑着剑尖,掀开了被子,抵在我的心上。
“别演了,长公主殿下。”
喉头一紧,我看着他的眼睛,颤抖着手去握剑刃,又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躺倒。裴仲琊仍旧躺在我的身边一动不动,我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裴开项立即收了剑,一巴掌拍开我,朝着帐外大喊:“进来!把二公子抬出去!”
“不要……”即便知道这是注定的,即便知道我根本留不住他,即便知道我现在要装得病入膏肓,我还是没有办法看着他离开我而什么都不做,尤其是……这或许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士兵抱起裴仲琊,我抓住他的手,却别轻易抽走:“不要……二哥……”
他被放到小轿子上,盖着厚厚的狐裘,整个人薄得像一片纸,好似风一吹便会飘走。
“送回府,找最好的大夫医治!”
“二哥……”
冰冷的剑刃贴上我的脸颊,我被冻得一哆嗦。可裴开项的目光更加冷冽,像冰锥子一般扎穿了我。他仍旧上下审视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收起了剑,冷笑道:“殿下,吾儿荒唐。微臣将孩子带回,您不会阻拦吧?”
眼泪倾泻而出,悲伤将我淹没。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开项!”宋君若破门而入,“给我拿下!”
禁军将来人通通围住,宋君若几步走进帐中,裴开项已然收起长剑,冷眼与宋君若对峙着。
“私闯广明殿,裴开项你好大的胆子!”
“老身不过是接儿子回家,有何不可?”裴开项挑眉,“殿下无故扣押我儿,致使我儿病重至此,难道就合情合理了吗?”
“那是他裴仲琊自愿!是他活该!”宋君若眼中迸溅出火花,“你儿子多大了?多聪明啊,人人称赞。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自己不知道吗?不过是看不上你这个父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