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公主决定称帝(125)
十八岁带三十人剿灭山匪五百,二十一岁封县伯,驻守边关十余载,十年间连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执金吾、宁国公,而至今日丞相、大司马,一步步而来,裴开项的功绩无人能及,也无人敢质疑。他确实骁勇善战,天人才干,但那是他一人之功吗?若非大齐百年来所有帝王臣子百姓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大齐何来的人,何来的粮食,何来的民心所向,何来的太平安稳?
他只是这盛世必来会来的人杰之一,但并不是所有的人杰都能够永远为大齐所驱策。
他说天命,这世间真的有天命吗?
曾经的我也祈求天命站在我这边,寻卦问卜,在母亲面前三掷杯茭。
可那并非三圣茭,母亲没有站在我这边,神明也没有站在我这边,又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鬼神天命,是我自己站在了自己这边。
“到底是天命还是你咎由自取,他日史书工笔,我自会叫人为你说几句。但是你的卒年,就停在今日吧。”
裴开项眼中是烈火燃烧过后的灰烬,幽深又颓败。他弓起身,肩膀在颤抖,不知是哭是笑,他仿佛一瞬间苍老,抬头望着天:“我死何足惜呢?只要二郎还活着,你就会生生世世受煎熬。”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发抖的手和胡思乱想的神思,扯出一个笑容:“你又怎么知道?”
裴开项举起剑,凄怆的面容似笑非笑:“我知道。”
大雁南飞,在蒙蒙亮的天边徘徊,阳光冲破一夜昏暗再一次照亮了大地。腥风血雨已过去,刀光剑影不再来,我的噩梦,也终于结束了。
第66章 大结局(下)我噙着笑,看着……
我是从什么时候发觉那个位置近在咫尺的呢?
是姜旻跪在我面前的时候。
他低着头,耷拉着脑袋,双手将玉玺高高捧起奉到我面前。
属于我的东西,终于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
“陛下,是要禅位于我吗?”
姜旻面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声音恭敬而肃穆:“皇位本就属于皇姐,皇姐乃天命所归。”
我拿过玉玺,随手递给站在边上的陈蕴,笑道:“认命了?”
姜旻的两腮紧了又松,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认命。”
撒谎。
“既然认命了,那你告诉我,你喜欢哪块封地,我差人送你过去。”
“全屏陛下心意。”
我笑了笑:“随我心意?那你还是别走了,就一辈子待在麟趾殿吧。未央宫这么大,养谁不是养?何况陛下自幼长在未央宫,也不曾去过别处,不如就一直待在这里,陪陪姐姐我吧。”
“姜毓卿……”姜旻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屈辱与不甘,“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还要欺我至此!”
“我如今看起来,确实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了。但是有些人好像不知道这是我自己抢来的,并非他让给我的。我抢来的东西就永远都是我的了,而不是你让出来以后我还要还给你。你明白吗?”
姜旻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盯穿一般,咬牙切齿:“父亲不会宽恕你,姜家先祖也不会宽恕你。你就是个不孝逆子,兄弟阋墙,篡权夺位,牝鸡司晨,逆天而行!你终将不得好死!”
再恶毒的诅咒我都听见过,这些话在我这儿早就不算什么了。
“姜旻,我曾经真诚地希望你能撑起一片天,做整个齐国的君主,做我的依靠,能让我不再因他人的威胁恐吓而害怕。这么多年,我不止一次地梦见母亲难产死在床上,梦见裴开项鞭笞你,梦见蔡姬被做成人彘像垃圾一样的拉出宫去扔掉。这些不只是他们的结局,也会变成我们的结局。
“可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蹲下看着他的眼睛,“你只有愤怒却无计谋,只有孤勇却无谋略,你得承认,除了你的身份,你根本不适合做一个皇帝。我厌恶裴开项,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太对了——我和他都是一样的人。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要尽我所能抢到,哪怕是付出生命。
“你的这个位置,你坐不稳,就让我来坐;你做不好,那就我来治理。你是父亲母亲的孩子,我也是啊,我出生的甚至比你早,我有何不可称帝?你们说是天命也好,算计也好,但我就是坐上了这个位置——那这个位置就该是我的。
“你夹在我和裴开项之间如此痛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谋求的根本就是不该得到也无法得到的东西。人这一生,唯有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才能活得轻松。以前的你杀不了裴开项,护不了肖溪、裴季蕙还有你的孩子,但是看在你我一母同胞的份上,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只要你,只做自己能做的事,不要肖想,不要逾越,你就能过好你的日子。”
我的话太犀利,姜旻眼睛里的火像是被添了一把有一把的柴,烧得愈来愈汹涌,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恐惧的冷水一下子浇灭了他的愤怒。他哀戚又小心,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们一母同胞啊姜毓卿,你……你竟然要……”
“我并不一定会做什么,这取决于你的态度,阿旻。”
“你……姐姐,姐姐……你也生养过孩子,你也知道其中的不易。母亲当年叩问天地求来的我们两个,你难道忍心……忍心让母亲伤心吗?”
要不说是我弟弟,这时候也只有他敢把母亲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