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了一下手腕,她和公冶皓向外走去,在湍急的人流中,她垂下手稍稍摸索了一下,便勾住了公冶皓的手指,而后十指交叉,牢牢握住。
公冶皓被她大胆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四下看了看。
行人往来,并没有过多在意。
略顿了顿,公冶皓敛眸,嘴角微抿,却又不由的上扬。
理智告诉他该劝说阮荣安不该如此——
“不许说教。”不等他开口,阮荣安便仿佛未卜先知般,低低哼了一声,凶巴巴的语气,可落在她身上,只让人觉得娇嗔。
公冶皓便就忍下了。
“好,不说。”
“听你的。”
轻轻三个字,羽毛般拂过,却让阮荣安的心骤然躁动起来,心跳如擂,耳根发热。
侍卫早早就去赶了马车来,两人走了没几步,马车就到了。
公冶皓本来要先送阮荣安回去,却被她坚定拒绝,硬是先送了他回府。
“如意,你瘦了。”
马车缓缓,丞相府不远了,公冶皓忽然轻声道。
阮荣安心跳倏地慢了一拍。
她是瘦了,而且瘦的飞快,每日半碗血,虽然补着,但仍然止不住的日复一日的虚弱了下去,腰身都瘦了几指,连着往常粉嫩盈润的肌肤都变得苍白起来。
往常她都是不怎么上妆的,可现下出门,却要特意往脸颊点上些胭脂才行。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我这个年都没过好。而且你还说我,不看看你自己瘦了多少?”她下意识眨了一下眼,娇嗔轻哼,随之反问。
两人牵着的手始终没分开,她轻轻一抬,公冶皓的衣袖下滑,便就露出了分明的腕骨。相比之下,她的手腕虽然纤瘦,却也称得上一句纤秾合度。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大夫的话。”若说原本是为了转移话题,等看到这一幕,阮荣安便就不由认真起来,轻声叮嘱。
公冶皓心中仿佛有针落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来。
他能给如意许许多多的东西,能将天下的珍宝尽数碰到她面前,权势,地位,公冶皓都能给她。
唯独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甚至要为了他日夜担心。
“如意……”公冶皓不舍极了,却还是轻声开口——
“你不要说。”阮荣安打断,一看公冶皓面上的愧疚,她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估计是她不想听的。
“我高兴,我乐意,你不许说扫兴的话。”她嘀咕,捧着公冶皓的手挨着自己的脸颊。
他的手冰冰凉凉,相比之下,她的脸颊都是热的了。
公冶皓的指节颤了一下,下意识往回收了收,却被阮荣安牢牢拉住。
“如意!”他又道,声音有些急,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别管我,我身强体壮,底子好,过些日子就恢复如前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阮荣安说的理直气壮,仿佛跟真的一样。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让公冶皓知道她做了什么。
半条命而已,是她想给,是她想做,又何必非要别人知道呢。她要的喜欢,便是真心喜欢,不要因为感激,也不要因为愧疚。
公冶皓抿着唇,他的从容自若在面对阮荣安的时候总会溃不成军,便如此时。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稍稍迟疑过后,舒展开手指,轻轻捂住了阮荣安的脸颊,巴掌大的小脸落在他掌心,他没有再动,只是轻轻捂着。
阮荣安不动,只是安安静静的笑着看他,目光一时仿佛柔成了水。公冶皓瞧着,几乎觉得自己要溺死在其中了。
但他却心甘情愿。
“好。”这时,他才说。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车夫在外面低声言语了一声,两人才微微一动,公冶皓慢慢收回手,阮荣安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就势倾身,过去轻轻啄了一下公冶皓的脸颊。
“今晚有个好梦。”她退开笑道,目光狡黠。
公冶皓握着她的手微紧,低低嗯了一声,起身欲要下车,却在走出两步后又顿住,跟着返身回来。
在阮荣安疑惑的目光中,他俯身,吻上她的唇。
车厢密闭的空间中,失却外人的目光,仿佛也去掉了公冶皓心中的枷锁,他的手捧起阮荣安的下颌,如同捧着珍宝,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第40章
阮荣安先是怔,很快回神,她眼中含笑,她用手撑着软榻,配合的抬起头。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先乱,总之都乱了。
公冶皓这才慢慢退开。
“你也好梦。”
他低低道,声音微哑。
公冶皓原本就不是什么怯弱的人,他所有的迟疑和犹豫,不过因为眼前人是阮荣安罢了。
眼下才是他的本性,从容,深沉,强势。
每每从他的掩饰中窥得些许本色,都让阮荣安不由为之心跳。
“好。”她笑开。
如此好一番依依惜别,公冶皓下了马车,可等走到门口时却止步,看向徐徐离去的马车。
阮荣安挑起帘子回头,挥了挥手扬声让他快些回去。
夜间寒风簌簌,微微拂动公冶皓身上厚厚的披风。年初二时下了场雪,他又病了一场,缠绵病榻十余日才好起来。
冬日厚重的衣服下,他似乎又瘦了。
一月早就说过,他现在不过是在点灯熬油罢了,等什么时候他最后那点生机耗尽,性命便也如灯火般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