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还下着小雪,两人坐在梅园的亭子里煮茶,边赏景。
一场大雪,公冶皓的身体又差了许多,阮荣安心中担心,坐在那里有些走神。
王瑞君捧着手炉,口中嗤笑,“朝上还有人说什么边关将士为天子征战乃是理所应当,说是不必封赏,我呸。”
“一群混账东西。”提拔将领这种事她那当皇上的弟弟是想不起来的,最多是在某些有心人的提醒下提拔几个人,这个主意是王瑞君提的。
廖老将军老了,这件事朝臣们知道,她也知道,这些年廖老将军将边关守得固若金汤,那些有心人惦记着老将军手中的兵权,但她更担心的是若老将军有个万一,边关由谁来守。
那些人这些年立下大功,想来都有可取之处,好好栽培栽培,将来说不得能派上用场。
长公主插手朝政不是一两天了,当今愿意,也能听得进去她说话,朝臣们也不能说什么。
这次的事情阮荣安早就听说过了,闻言一笑。
“这些蠢货的口舌,芝姨不必计较。”为何会如此,阮荣安能看得出来,她笑颜发凉,道,“把人找出来,打痛了,以后他们自然就不敢再乱说了。”
“这就无须我操心了。”王瑞君一笑,说,“今日朝上,御史参了康王好几本,安国公这会儿且头疼着呢。”
阮荣安就笑了。
她倒是还没听说早朝的消息,但王瑞君这样说了,那就不会有问题了。
“安国公?”阮荣安若有所思。
武将镇守各地,在朝中一向势弱,不提也罢。
除此之外,朝中势力一向分为三股,一为文臣,二为勋贵,三为宗亲,三股势力争权夺利,你方唱罢我登场。
只是文臣以公冶皓为首,所以向来要压勋贵与宗亲一头。
“怎么,你也觉得不对劲?”王瑞君笑道。
安国公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再怎么着,也不该前天提出的话,今天就被人捅了出来,这样倒像是他手下的人出了问题。
也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公冶皓,还是康王?
阮荣安第一个想到的是宋遂辰。
广平侯府在勋贵之中也算出息,但比起安国公府还是要稍逊一筹,那本书她在记忆中翻过无数次,最终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宋遂辰应当是踩着安国公府上去的。
在故事开端不久,安国公府就渐渐开始没落,安国公以为是康王所为,跟其斗的两败俱伤,而宋遂辰则渔翁得利。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转,阮荣安就觉得不对。
还是那句话,太急了。
宋遂辰意图甚大,必然要徐徐图之,如今这般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
公冶皓?不应当,她这个先生,最爱算计人于无形之间,如今这样,倒不像。
心念几转,只是朝中情势实在复杂,阮荣安和王瑞君凑在一起也没说出个所以人来,最后索性放弃,开始专心赏花。
王瑞君留了阮荣安在长公主府用过午膳,而后阮荣安才走。
雪意渐大,她看了眼外面飞絮般的雪意,让人去丞相府。
管家自然不会拦她,一边命人往里传信,一边为她带路。
一直走到公冶皓所居的院子,还没进屋,阮荣安就听到一阵阵闷咳声,一声急似一声,简直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一般。
“怎么这么严重了?”
阮荣安一听就有些着急,一进门就问。
苦涩的药味弥漫,高程忙迎上来见礼,却也说不出什么——
公冶皓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可亲近的人却也谁也不愿意说出来。
最要紧的是,现在药也已经不起作用了。
大夫正在想该换什么方子,这并不容易。大多数的药公冶皓用不了,而他能用的药也越来越少,还要在这里面找能对他见效的,就更少了。
甚至可以说,公冶皓现在就是在等死。
大夫开的药,也只是让他不那么痛苦的等死。
但是这话谁也不敢对阮荣安说。
可阮荣安知道。
看着半靠在软枕上要起身的人,阮荣安吸了口气,过去把人按了回去。
出手生硬,她几乎怀疑衣服底下是不是就是骨头,想着,她手上的力道立即放轻。
“别起来了,你躺好。”她说。
公冶皓有些不适,如此,到底有些不雅。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阮荣安面前表现的这么虚弱了,可他还是不习惯。只是他总是拗不过阮荣安的,便也就受了她的好意。
“别担心,我没事。”眼见着阮荣安的眉微皱,他慢吞吞笑着安抚,努力压制咳意,说,“老毛病了。”
“你忘了,之前也是这样。”
骗子。
不是的。
阮荣安心里知道,她抿着嘴想要戳穿,可看着眼前虚弱的人,到底什么都没说。
“那你快点好起来。”她轻声。
公冶皓眼下叹息,如意如果再笨点就好了。
他不想让她担心。
“一定,大夫开的药我都有好好吃。”他笑着说,却还是忍不住咳起来了。
咳嗽就是这样恼人,根本忍不住。
公冶皓有些烦恼的想。
阮荣安瞪他一眼,转而看向大夫,问起公冶皓的病况。
公冶皓用帕子捂住闷咳声,边含笑看着她,不管之前是如何的心绪,在见着眼前人,便就只剩下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