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再说爱你(37)
绒雪坐在搬家车上远离这里的时候,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她透过后视镜看到李小夏还站在门口,往她这个方向看。
她突然感觉脸上一凉,伸手去摸,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落下泪来,为谁呢?她清楚的知道,为那个被困在巷子里的李小夏,为什么呢?她太小,那时候还不太明白,很久之后她才了解,那是一种对于看到同处困境的女性的一种共感。
贫穷、偏见、暴力困住了李小夏,却也不止李小夏。
——
那之后宋渡安再也没来上学。
他这人总是这样,来的不容置疑、不问缘由,走的时候也干净利索,像一阵短暂的狂风。
属于他的位置不久就落了薄薄一层灰,于是绒雪开始每天帮他擦桌子擦椅子。
周彦的事,后续就是他转学走了,据说是去了更大的城市,更好的学校。刘暖倩跟绒雪说的时候,她轻轻笑了一下,坏心眼的想:“在那里恐怕有更多和他争抢第一位置的人,他可得注意高血压。”
光荣榜也换成了新的,绒雪的照片被贴在第一的位置,照片里她微微笑着,有种温柔内敛却坚定的气质,下面的座右铭写的是。
“悬河注火。”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下去,没了宋渡安,一切都恢复成原来平淡的样子,只是下雨天,她偶尔会看着窗外的雨出神,空气中的雾气,让她再度怀里宋渡安是不是只是她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新家是一个老小区,里面的人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在里面长大、结婚、生子、变老,所以气氛格外的好,夜晚也总是亮着灯,老爷爷老奶奶们对于新搬来的绒雪一家,带着新奇和善意,很快就记住了三栋五楼的绒雪一家。
“阿雪,来看看这是什么?”母亲带着喜悦的音调从屋里走出来,手藏在背后。
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猜,母亲就迫不及待的将一个盒子递给她,一个丝绒的漂亮的打着蝴蝶结的盒子,里面是一对助听器。
她期待了很久的助听器。
她却没第一时间接过来,只一味盯着母亲问:“多少钱?”
母亲却低着头不回答,一味的将盒子往她手里塞。
“我问你多少钱!”绒雪终于崩溃,她大吼出声。早在最开始,她就知道助听器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便宜的,她前年出车祸的治疗,已经花净了家里的所有钱,母亲连房子也卖了,现在一家人只能不断的租房子住。
人后的贫穷尚可以用努力和自我安慰来克服,比如她努力的学习,努力的争气,努力的练习说话,努力的忘记她需要助听器。
“我都会说话了,能看懂人嘴型了!我不需要助听器!”她憎恨自己总是给母亲给这个飘摇难安的家增添麻烦,也讨厌母亲总是这样耗尽自己。
她大哭起来。
母亲小心翼翼放下助听器,过来擦她的眼泪:“不贵的阿雪,我认识一个医生是咱们亲戚,心疼你给你打七折呢,也就几百块而已。你看你,大好的事,你哭什么呢?”
绒雪知道怎么会几百块呢,明明最低也是几千块,她却意识到自己的崩溃会让母亲更难受,她擦掉眼泪,低声跟母亲道歉:“对不起。”
母亲摇了摇头:“说的什么傻话,快试试,好不好用。”
母亲将盒子放在她手里,她手里捧着盒子,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母亲一边凑过来也和她一起研究,一边说:“这是根据你能听到的分贝选的,你试试。”
是传统的耳背式助听器,她带上去,刚开始感受到巨大的噪音袭来,混乱聒噪,耳朵瞬间剧痛。
她摘下助听器,母亲正一脸殷切的看她:“怎么样?”
她说:“刚带上有点晕,我适应适应。”
“哎,好好。”
她再度带上助听器,忍住那种眩晕和疼痛,她终于再次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电视里嘈杂的说话声,小狗脚丫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踢踏声,外面院子里的笑闹声。
只是带着点播音器的那种电流声,不如以前清晰。
她眼泪摇摇欲坠,看向母亲。
“我能听见了。”
第23章
隆冬 新年快乐
期末就这么来了, 眨眨眼就逼近,天越来越冷,校园里也不如刚开学夏天那般生机勃勃, 喧哗吵闹。冬天总是阴天, 灰蒙蒙的,只有黑板上的字依然洁白清晰。
“雪雪,我们去接水呀。”刘暖倩拍拍她。
绒雪转过身, 回她:“好啊。”她现在终于可以不用仔仔细细盯着别人的口型才能明白别人说话内容了, 也可以不用担心别人听不懂她说话。
绒雪说话的声音清亮从容,让人忍不住想去认真听她说话。
两人手挽着手去水房接热水, 刘暖倩有点忧愁, 她问绒雪:“下学期可能就要分班了, 你应该会去理科班吧, 我呢, 又只能去文科班。我们就要相隔银河了呜呜呜, 我舍不得。”
绒雪笑了一下:“相隔银河, 我们是牛郎和织女吗?没关系的, 文科班和理科班就隔一层楼嘛,你想我了我就上去找你。”
刘暖倩把保温杯的盖子拧上,嘟着嘴谴责她:“你一点都不舍不得!”
“没有,我当然也很舍不得你,毕竟你可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绒雪将有点满的保温杯里的水倒出来。
“好吧, 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呜呜呜!”刘暖倩刚哄好自己一秒, 就迅速又开始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