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恩(58)CP
可他已经如此努力地告诉所有人,他不想做皇帝,他对那个位置根本就毫无欲望,怎么就没人信呢?
谢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做什么,在他的面前只有一壶茶,倒一杯然后喝掉,似乎是唯一可以掩饰内心惶恐戚然的动作。
再次执杯的手背上蓦然温热,继而有些发烫,谢暄似乎是吓了一跳,蓦然抽回的手带倒了茶杯,茶汤洒在桌上,小小的一滩。
谢暄悄悄在腿上蹭了蹭手背,想驱赶掉方才被覆盖的触感,原来不是傅行简的掌心太烫,而是自己的手太过冰凉。
今天的傅行简虽仍常常是那副自己熟悉的模样,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体贴,看来今天的自己的确是有些可怜,连他都心生了同情。
“其实我本不必自怨自艾。”谢暄缓口气,指着自己笑着,“我出身贵重,从父皇驾崩起每一步都看似绝境,却又总有人相护。我的兄弟都死了,就连皇兄他也是吃了诸多苦头才当上了这皇帝,哪里像我这般命好,真真儿是一天苦都没吃过。”
“兰……”
“啊对!有一样倒是我自讨苦吃。”谢暄咽下喉头的酸痛,指着傅行简笑道。
话音落下,屋里骤然安静,谢暄敏锐地察觉傅行简神色突变,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忙磕磕巴巴道,“正,正事还没说完怎么闲聊上了,哦对,我倒不知长寻还有验尸的本领,想来是你傅家自大楚开立便常常位列重臣,尤其是三法司,难道长寻也是什么名臣之后?”
说完谢暄便暗道坏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行简为何醉心于仕途,不还是因为自他祖父起傅家世家大族的名号虽在,却人丁不旺,日渐没落,傅行简年少成才必然是担负了兴旺家族的重任。
“又扯远了,我们还是说回高似。”谢暄在这刹那间心思已是千回百转,生拉硬拽地想把话头给拽回来,神色颇为郑重,却见脸色微僵的傅行简忽然缓了眉宇,叹了句,
“谢兰时……”
“什……什么?”谢暄如临大敌。
门却突然被叩响,长寻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少爷,崔玉桥来了。”
谢暄一时没反应过来,“谁?长寻说的谁?”
“让他进来。”傅行简先吩咐了长寻,再转头对谢暄解惑道,
“崔玉桥,天阙楼那晚的崔玉桥。”
第46章
他俩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了?
就连自己都是今日才知道的这个地方,崔玉桥俨然已经当做自家后院般熟悉了。
谢暄差点儿拍案而起,但耳听脚步声渐近,堂堂亲王又岂能在崔玉桥面前轻易露了怒气,他微微扬起下巴,食指云淡风轻地敲打着扶手,脸色愈见肃然。
外头还下着雨,愈发大了,厮杀的雨丝中里有人影晃动,进到檐下时只顾着合伞,待抬起头来愣在原地,目光微闪,一双眉微微蹙起,将那不断滴水的油纸伞靠在门边,进来唯唯诺诺地跪在屋中央,
“奴婢崔玉桥参见潞王殿下,见过傅大人。”
谢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即就拆穿了他,“崔玉桥,那晚我虽饮得醉,可什么都记得。”
崔玉桥肩膀微起落了下,似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仍低头跪着。
“你们两个又是怎么搞在一起了。”谢暄懒得咬文嚼字,仿佛这般粗鄙的话才能宣泄他心中不满。
傅行简闻言果然眼神忽厉,“谢兰时,别乱说话。”
“一间我不知道的私宅,一个明嫣楼的小唱儿,哦对,我还差点死他手里,你们两个这般搅在一起,这是我……”这口气实在太过深闺怨妇,谢暄忽然回过味儿来,恨恨一咬牙,不说话了。
“若我与他有什么,今日又岂会带你来。”傅行简顿了下,缓了语气道,“我正是想让你一同听听,现下究竟是个什么样了。”
崔玉桥见傅行简冲自己一颔首,便开口道,
“大人,老蜧的那些手下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小的去查过,虽已反复冲刷,但一些缝隙之中仍能发现些血迹,这些人应当是全部被灭口了。”
谢暄原本还不甚在意,随着崔玉桥提到老蜧微微直起了身子,直到最后直接瞠目结舌,“老蜧的手下都死了?那老蜧呢!”
崔玉桥闻言一怔,眼神略略古怪地看了眼端坐的傅行简,“殿下不知道吗?小的已经将他杀了。”
“你杀了老蜧!”谢暄震惊道,“他死了?”
崔玉桥的眸子在二人中间一打转,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抿嘴笑了下,说道,“他得罪了殿下,有人想他死,刚巧我也得罪了殿下,就被指使去杀他,无论成与不成,都能给殿下解解气。”
这番话比山路还绕,谢暄犹自还在想什么得罪,什么解气,却听傅行简沉沉道,“说正事。”
崔玉桥敛下眼神,正了颜色,谢暄也暂时掩下好奇,屏息以待。
“他的这些手下都是年轻的壮汉居多,鄢桥坊的房子挤,若有什么大动静不会无人知晓,但那晚周围人都无所察觉,不仅如此,这些人的尸首也全都不见了。”崔玉桥道。
“若是锦衣卫出手,那自然办得到。”傅行简道,“他手下的那些生意呢,可有人接下?”
“这便是小的不解之处了。”崔玉桥道,“他现在虽没有玄青在鄢桥坊的地位高,但扎根极深,做的也都是最脏,来钱最快的买卖,每月流水之巨常人难以想象。但老蜧死后,这路生意迅速土崩瓦解,就连以往觊觎的那些人都没人敢接下,几天之内就这么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