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264)
“在下能亲自站在这里,已经很给端寿面子了。”解祈安转头看他,“能让端寿多存活这么多年,已经是柏州牧的宽容,好日子过多了,你们是不是有些......”
“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了?”
陶祺被怼,气的双手握拳,秦祉无声地看着,忽然有了动作,微微伸手将茶盏放回原位。
瓷器与木案发出的丁点声音,准确无误的钻入解祈安的耳朵,后者像是才留心到秦祉一般,终于将矛头调转:“哦对了,晋赭亲王殿下。”
“您虽亲临端寿,似乎有意与柏州牧起争执,可看这诚意,好似也不像表现出的那样多啊。”解祈安继续保持着斗鸡的昂扬气势,无差别攻击道,“恕在下直言,如果当真不愿让步,不如做好等.....”
他略微一顿,继续说:“的准备,在下无意多言,告退。”
“还是先暂且留步吧。”沈度的声音悠悠传来,“既然谈不拢,又定要战,此人想必也没有留的必要了。”
“不,等等,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我们如果杀了他,柏萧鹤就一定不会放过端寿了!”陶祺语速飞快,声音发抖,满脸不可思议的摇头。
沈度却不看对方,只略侧目,询问秦祉的意思:“此人言语讥讽端寿官员,又对殿下出言不逊,实乃可恶,即便今日不杀,可他解祈安如今身为柏萧鹤麾下谋士,名声显赫,来日定是我军对抗柏萧鹤的一大隐患。”
解祈安:“……”挺好的,加戏也不通知他一声。
于是,在陶祺以及一众官员惊恐的注视下,解祈安的“尸身”被板车拖了出去。
“好歹……稍微客气点啊。”草席盖着人,解祈安挣扎的声音微弱的从里面传出。
崔颉妙伸手一拽,将人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让你的人快来捡走,别被其他人发现验尸。”
解祈安平静的闭上眼,小幅度挥了挥手,赶人离开。
等周烁声去挖的时候,这人猛地坐起身,险些没把对方吓个半死,周烁声差点失足坐地上去,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你没死啊?”
“听着怎么好像很失望似的,行了,我的任务结束了,叫你的人找辆马车,我回郁南休沐去,你去报信柏萧鹤,就说我已经英勇壮烈的牺牲,让他马上准备为我报仇雪恨吧。”
“滚啊!我是有过怀疑来着,还想晋赭王不至于真的动手杀了你吧,好歹你们不还是见过多少次的关系。”
“这是什么关系?”解祈安挑起眉。
“熟人的关系,你别打岔!”周烁声怒气冲冲的将人拉上马车,然后在看清对方浑身上下满身污垢的模样后又嫌弃的皱了皱鼻子,“脏死了你。”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早就想问了,柏哥是不是在和殿下演戏呢,本来上次见了周邧之后就没什么动静,眼下突然要出兵端寿我就觉得奇怪了,你现在搞这么一出,肯定是做戏给谁看的对吧?”
“陶祺与徐行合作了。”解祈安说,“晋赭王想要清理门户,将这个人抓出来。”
“既然知道是陶祺,直接处理了不就是,何苦绕这么大圈子?”
“自然是因为没有证据。”
周烁声狐疑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陶祺为何能在陆氏的眼皮子底下…联络到徐行的人?”解祈安用手帕擦拭着骨节分明的手,意味深长的笑道。
……
“解祈安真的...真的死了?”亲卫不太相信,看着陶祺询问,“太守,属下以为柏萧鹤分明是后悔了吧,当初明明说好的是利用战争的名义将晋赭王牵扯进来,与徐行联手解决了她,怎么如今却突然要开战了?”
陶祺抿着唇,他的确自始至终都对晋赭王与柏萧鹤二人抱有敌意,因为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当初沧州牧的位置本就该归他头上,这也是他会与徐行合作的原因,为了制衡,为了不让这二人分出胜负后的一家独大。
可如今都邑尚未回信,端寿这边却眼看着就要开战,分明与先前众人商议的结果不符,实在奇怪。
陶祺握拳抵住唇边,反复思忖着今日议事厅上众人的嘴脸,未几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坏了。”
“什么?”
“解祈安没有死。”陶祺一字一顿道,“如果晋赭王真的想要杀了他以振士气,现在他就应该被挂在城门上吊着,而不是无声无息的消失,我怀疑这不过是为了演给我们看的一出戏。”
“您的意思是,晋赭王和柏萧鹤实际上是一伙的?为了什么,他们难不成是为了抓住我们的把柄?”亲卫惊的冷汗都下来了,只觉得脑子越发混沌,连话都说的颠三倒四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得稳住才行,以免让他们发现?”
“不。”陶祺摇头,“要传信都邑,至少要让这三人都斗起来,我才有可能得利。”
大雁展翅自端寿城内腾飞而起,漫天云卷被风吹至天边,又逐渐消散,崔颉妙站在高处,眺望良久后,垂眸缓声道:“阁主,鱼上钩了。”
街巷茶馆二楼,秦祉端坐在雕栏内,轻轻拂去茶沫,望着略泛起波澜的倒影,微微勾唇:“人可出城了?”
“嗯,携亲卫自西城门走水路北上了。”
秦祉不再说话,看似专心的品鉴着茶香,自她对侧,沈度却忽地笑了。
秦祉见状出声:“猜到几分?”
沈度偏头,月色般的眉眼一凝:“殿下,你莫不是在...用我试探张陏的脑子?”
“先生何出此言?”秦祉无辜一笑。
“这可真是。”沈度凉凉的瞥她一眼,声音变的有些冷,“我若猜不出你的本意,其他人大体也是如此,于是你的赢面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