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喜点头,小声说:“是的,长公主已经应下,只等冬至那日姑娘及笄。”
姜令檀心口跳如擂鼓,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苦涩的药汁在嘴里溢开,端药的掌心全是冷汗,心里更是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然后又被她一一否定。
沉默许久,姜令檀抿了抿发苦的唇:“殿下呢?”
吉喜道:“殿下天不亮就出东阁了。”
“雪后,陛下虽然回宫了,但书房里依旧有许多事要太子殿下处理。”
“奴婢听伯仁说,玉京生了好几例天花的病症,若不控制好,等开春天气升上去,恐会蔓延。”
“天花?”姜令檀陡然抬眸。
“嗯。”
“也是这几日发现的,已经上报朝廷,还有各地管输也都接了急报,好在没有大量蔓延。”
姜令檀视线落在雪白手腕肌肤的红痕上,伸出手指戳了戳,慢慢比划道:“这痕迹昨日瞧着还深,今日却淡了许多,你和郎中不说是天花,我都以为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吉喜吓得猛咬住舌尖,稳住脸上神色,不敢露出半点异常:“姑娘说笑了,天花若发现得早,加上用药适当,
在痘生出来前就给压下去,最多也是留些痕迹。”
“而且这病因人而异,有些人只高热,不出痘。”
“嗯。”姜令檀垂眸吃了一些干果,压下嘴里的苦味。
太子不在东阁,她又病着不好出门。
屋里伺候的丫鬟们,据说都是生过天花的,她本想叫人过来问一问天花的症状,但早膳时吉喜说京中也生了几例病症,她顿时就打消了心底的猜疑。
今年冬至来得晚,她恰好是冬至出生。
出生那年周氏嫡次女姜云舒的生辰撞在同一日,她作为庶女自然不好去抢长姐的风头碍了周氏的眼,于是后来每年生辰,姜令檀并不是按照出生的日子,而是把每年冬至当作她的生辰。
冬至基本在十一冬月,偶尔有早有晚,这样大多数都能避开姜云舒的生辰。
想到及笄,姜令檀不免想到长宁侯府之前送到陆听澜手里的请柬。
姜云舒生辰就在明日,她对外的消息是和陆听澜去了雍州,以周氏的性子这场生辰宴必定是要大办的。
就算姜云舒与二皇子的婚事不成,但玉京那么多青年才俊,不可能挑不出满意的郎君。
夜里,姜令檀用过晚膳,正靠在临窗的暖榻上看书,屋外传来浅浅的脚步声,不多时的丫鬟请安的声音。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殿下。”姜令檀起身,一丝不苟行礼。
谢珩垂眸看她,脸颊依旧苍白,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不过几日就消瘦得半点不剩,就算是在屋里,她也穿得厚实。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吓到了,她看他的眼神,竟是微微躲闪。
“可好些了?”谢珩语调淡淡,听不出什么。
姜令檀却霎时红了脸颊,她声音本软糯轻浅,这会子更是小声得若不离得近些,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嗯。”
“好了。”
谢珩笑了一下,大步绕过屏风走近她,温热掌心不容拒绝落在她梳得整齐的乌发上,眸色微深:“不必紧张。”
“孤只是当你生病。”
他不说,她也许还能装傻充愣。
但他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开口,她又怎么会不知他撞到了什么。
比起在书楼含蝉,这事更令她难以启齿。
姜令檀避开太子的视线,沉默许久才开口问:“臣女听吉喜说,殿下请了昭容长公主入东阁,是为了给臣女办及笄礼?”
“嗯。”
谢珩细细打量她的眉眼,唇红齿白,因为紧张和羞涩,双颊晕出两团云霞似的薄红,脂玉一样的雪肌落在灯影下,嫩得像枝头含苞的玉兰花,轻轻一掐,便是汁水。
“女子及笄是大事,孤既允诺庇护你,自然不能随意。”
“及笄不能虽然不能大办,但该有的流程不能缺少,想必你也不愿回长宁侯府办及笄礼的。”
姜令檀垂着脑袋静静听着,她本想开口拒绝的,但一听太子殿下提了长宁侯府,她心下一突,感受到未知的危险,她可不想回长宁侯府办及笄礼,到时更是有嘴也说不清。
谢珩见她不答,无奈叹了声,淡淡问:“孤就这么不得你信任?”
姜令檀并不是不信任太子殿下,只是觉得这样不好。
她是未出嫁的姑娘,也没有定下亲事,若在太子殿下的东阁举办及笄礼,就算只是请了昭容长公主,她却不知在昭容长公主那,她要如何解释。
长公主是长辈,就算只有几面之缘,但对她是非同寻常的慈爱。
就算她后来得知是因为昭容长公主也曾有个口不能言的女儿的原因,但她依旧心生感激,长公主赐给她的簪子,更是救了她不值一回。
姜令檀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慢慢比划解释:“长公主的长辈,臣女就算因为救了殿下,暂住在东阁,可是这样依旧有碍殿下的名声。”
“若不慎毁了殿下清誉,臣女才是罪该万死。”
谢珩听闻,只觉得“臣女”二字格外刺耳,明明从一开始都好好的,也不知从哪一日起,她对他又变得疏离。
按照他最开始的设想,就像是养白兔一样,只要他对她够好,她就不该对他设防才对。
眉心拧了拧,深邃的冷眸幽暗像是能把人给吞进去。
谢珩不露声色收回手,视线看向她随手搁在一旁的书册,她看的东西倒是随意,平日看过什么书,也都有人日日汇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