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一瞬不瞬看向她,语调缓缓:“那就是,怕孤?”
这次姜令檀没有否认,她胸脯微微起伏,贝齿轻咬着下唇,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抖了两下。
“为何怕孤?”谢珩舌尖从上颚抵过,陈醋的酸涩蔓延在口腔内部,倒是像他此刻有些烦闷的情绪。
银丝面已经凉了,一块块结一团。
姜令檀用玉筷轻轻戳了一下,把头垂得更低了。
“说。”谢珩忍了忍,压下想把人欺负哭的念头。
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急不得,何况喜爱的猎物,早就落进了他的圈套。
心平气和盯着姜令檀,指腹点了点黄花梨木桌面:“善善。”
“无论你心里想什么,若不说。”
“孤如何知道。”
“看着孤。”谢珩终于忍不住,用伸手挑起她的下颌,逼她直视。
姜令檀不得已,对上他深邃没有情绪的一双眼睛,灯火摇曳,她似从他漆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身上还穿着及笄时精致绚丽的衣裳,明媚不可方物,像是花团锦簇中,众星捧月的仙子,总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沉静娇俏。
这样的美人,是她吗?
还是只是他眼中的模样。
姜令檀呼吸紊乱,不敢深想。
“殿下庇护臣女,臣女对殿下感激不尽。”
“只是尊卑有别,臣女知殿下心善,但也不该因此骄纵,坏了规矩。”
“臣女时常觉得惶恐。”
“是吗?”谢珩扯唇笑了笑。
他看着姜令檀许久没有说话,明明依旧温和的眼神,屋中却像是骤然降温,周围伺候的丫鬟早就远远退出去。
姜令檀大气不敢喘一下,他虽然在笑,谦和有礼,是那种淡淡的瞧不出情绪的笑容,但是让她觉得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一样。
“晚膳撤了。”
“换一桌新的来。”
“菜色按照原样。”
谢珩冷厉的目光朝室外扫去。
“是。”吉喜带着人手脚麻利把东西撤了下去。
姜令檀冷得揉了揉露在衣袖外的手腕,有些忐忑开口,轻轻说:“臣女已经吃饱了。”
“之前一半的量都没吃到。”谢珩站起来,宽大的掌心不容拒绝落在她发髻上,指尖拂过乌发间雪白又似海棠含苞的簪子。
这是他送给她及笄礼,他闲来无事亲手刻的东西,她应该还没有发现。
姜令檀拘谨端坐在原处,指甲掐着娇嫩的手掌心,因为情绪波动,眼眶溢出胭脂一样的红色,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小厨房准备得很快,不过一会儿功夫,重新做过的晚膳端上桌。
姜令檀眼前依旧摆着一碗瞧不出差别的银丝面,卤得色泽油亮的鸡丝,鲜嫩的小青菜。
唯一不同的是,也不知是谁自作主张,太子殿下面前摆着一碗和她大致相同的银丝面,鸡丝换成了豆腐丝,
两个了银丝面的瓷碗摆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上面的青瓷花纹,刚好是一对鸳鸯图案。
“吃吧。”谢珩叹口气,亲自递了一双玉筷给她。
“嗯。”姜令檀沉默伸手接过。
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吃着自己的面条。
都是吃相斯文,礼数极好的人儿,坐在一起就像一对璧人儿,只是不约而同,分吃了桌子上一碟子醋拍黄瓜。
第64章 七宝方糕
用过晚膳, 吉喜奉茶上前。
是洞庭碧螺春,今年开春的新茶。
所谓礼尚往来,用膳时太子数次给她添菜, 姜令檀伸手端起茶水,亲自递上前。
她抿着唇也不说话,白腻指尖端着骨瓷茶盏, 纤细秀致像是枝头摇摇欲坠的玉兰花瓣。
谢珩接过, 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然后搁在手边黄花梨木桌上。
他脸上神色温和,依旧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姜令檀离得近, 一颗心却莫名其妙紧绷起来。
隔着昏昏烛光, 好似能窥探到意思,男人深邃的瞳孔下,幽幽的冷光。
他好似在生气,但不知因为什么事, 脸上表情控制得极好,寻常难以发现。
姜令檀心底暗暗叹息,也不知是常妈妈随口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近来接连发生的事,让她嗅到一丝危险,总之无可避免,她对他生了防备的心思。
把心底乱糟糟的各种想法压下去。
“殿下。”
“夜深。”
姜令檀伸手指了指窗外,透过琉璃窗隐隐约约能看清院子里的景色, 现在的确时候不早了。
“好。”谢珩笑了,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在茶盏边缘, 发出清脆的声音。
“今日生辰,孤允你休上一日。”
“明日书楼,不可荒废。”
太子声音的淡淡,垂下的眼眸能清晰地看到纤长浓黑的眼睫,挡住了他眼底的暗芒。
虽然没有说明,姜令檀怎会不知去书楼的目的,含蝉一事,他对她一直很严厉的。
“好。”对于这事,她也算慢慢接受了。
“好好休息。”谢珩起身,神态从容。
姜令檀跟在身后,虽然他对她格外纵容,但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会少,微微屈膝行礼送他离开,直到人走远连背影都瞧不清楚了,才站起身走回室内。
“姑娘。”
“奴婢伺候您沐浴?”
吉喜拧了热帕子递上前,声音轻轻问。
“嗯。”姜令檀语气很平静,目光却透着几分恍神。
抬眸看向吉喜,欲言又止。
直到浴室雾气弥漫,热水浸过她雪白如玉的身体,渐渐从白中泛出诱人的粉嫩,像是从水中生出的莲花,珍珠一样的水珠,从她漂亮得惊心动魄的香肩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