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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帐(155)

施故渊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浊气,下颌绷得紧紧的,他疯了一般厉声质问:“那殿下这样藏着善善又算什么?”

“当她是有趣的玩物,还是漂亮的摆件,或是困在东阁供您赏乐的金丝雀。”

“就算不能暴露她的身份,那我也要带她回去,淮阳侯府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谢珩心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了一下,心底涌出不耐来,眼神逼迫睨着,嘲弄问:“你有什么资格带她回去。”

施故渊分毫不让,理所应当:“因为我能娶她。”

这瞬间,屋中死寂的沉默。

瓷盏被捏碎的声音,格外清脆。

“滚出去。”

施故渊脸色微凝,蚀骨阴冷顺着对面年轻储君的目光,一寸寸爬上他的脊骨。

他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第75章 施故渊

施故渊仰起头, 融化的雪水顺着他凌乱发髻滑到脸颊上,嘴角死死哑着,神情倔得厉害。

“那你杀了我。”

“齐氏一脉就此绝嗣, 也免了陛下的心头大患。”

“当年南燕五姓,以齐家为首,陛下赶尽杀绝不就是为把五姓除之后快, 那时若老师拼死保下我, 我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这命本就是偷来的。”

“如今我既是活着,我护下姑母唯一的女儿, 于情于理就算拿命去抵也说得过去。”

说到这里, 施故渊神情很是悲凉。

他重伤未愈, 又一路纵马从玉京寻至雍州,在路上也不知走了多少岔路才寻到谢珩马车的踪迹。

玉京城里风雪不沾的偏偏少年郎,眼下哪怕的再落魄,那笔挺的脊骨都不可能弯一下。

雍州的雪尤其寒凉, 在生了炭盆的屋子里站得久了,湿气就顺着衣裳料子侵入骨肉中,本已冻得麻木的四肢在迅速攀升的温度中,生了冻疮的四肢犹似有蚂蚁啃噬。

施故渊咬紧了牙,无畏无惧盯着谢珩:“你让我见她。”

“孤若不呢。”

“那殿下就赶紧杀了我,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寻她一日。”

“这一生若说有什么东西非得不可,曾经没有, 臣现在有了。”

施故渊说完,深深朝谢珩鞠了一躬:“殿下就当臣不知好歹,罔顾多年情谊。”

他说完, 头也不回地就准备往外边走。

能看出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保不齐得冻死在外边。

谢珩冷冷看着施故渊转身准备离开,就在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忽然抬手,修长有力的掌心在半空中微微一顿,带着凌厉的暗劲,没有半点犹豫落在他后脖颈上。

“你......”施故渊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声音问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真的要杀我?”

“不然?”谢珩冷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些。

施故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往后方直挺挺倒下去。

后脑勺磕在地砖上,那声音听得都叫人牙酸。

“伯仁。”

谢珩朝书房外喊了声:“把人扛到后罩房安置,再请芜菁娘子过来。”

“是,主子。”

伯仁不敢耽搁,很快就退了下去。

夜里雪下得大,谢珩经施故渊这么一耽搁,晚膳没用,过了饭点他更是习以为常直接不用了。

出了书房漫无目的穿过廊庑,不自觉走到了姜令檀居住的后院。

灯芒昏暗,只能照出脚下方寸之距的路,仆妇早就歇下,重新落雪后少扫出来的地方再次被白雪覆盖,踩上去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刚才施故渊说要娶她,表哥表妹的关系,若能嫁得良人,他该替她欣喜才对。

可那一瞬间,心头不受控制怒意涌出,他是真的生出了杀意,就像是他小心翼翼藏了许久的宝贝,忽然间被人觊觎上。

他怎能容许。

不知不觉在后院垂花门前站了许久,暗卫不敢上前,全都大气不敢喘一下远远避开。

吉喜本在屋中伺候姜令檀,得了小丫鬟的禀报,她连伞都来不及拿匆匆走了出去。

“主子。”吉喜行礼。

谢珩眸色极深,探不出喜怒,语调淡淡问:“姑娘睡了?”

吉喜也摸不清太子这个时辰过来的目的,只能捡了一些他爱听的回答:“姑娘刚睡下不久。”

“睡前喝了一碗羊乳羹,连带半块点心。”

“许是白日骑马累到,奴婢给姑娘上药,姑娘沾了枕子没多久就睡着了。”

谢珩点头:“夜里多注意些。”

“是。”

吉喜见太子把要交代的事情说了,依旧有些出神站在原地也不走,她又不好回去,只好僵着手脚恭候在一旁。

直到伯仁从黑暗中走出,行礼后压低声音说:“主子,施小侯爷醒了,主子可要去见?”

谢珩眉心微拧了一下,朝伯仁摆手:“不了。”

“让人看好他,没有孤的允许,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是,属下这就去办。”

吉喜冻得受不了,没忍住轻轻跺了跺脚,她实在搞不懂太子殿下连大氅都没有披,身上穿的衣裳也单薄,可就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站在外边雪地里。

“退下。”谢珩抬眸,扫了吉喜一眼。

吉喜不敢作声,浑身抖了抖,欲言又止退了下去。

谢珩想了足足半夜也没想明白,僵冷的指尖摁了摁冰冷的眉心,抬步往施故渊暂住养伤的后罩房走去。

风雪裹着他颀长瘦削的身影,推门而入的瞬间带入满室寒意。

施故渊同样也没睡,身上的伤清洗后全部重新包扎过,梳洗干净的他又恢复成玉京偏偏少年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