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妈妈‘哎’了一声,僵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也不敢耽搁,朝外边喊冬夏去厨房把早早就准备好的晚膳提过来。
噼啪一声轻响,书房顿时亮堂起来,常妈妈用银簪挑了灯花,又拿剪子剪去一些,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宴席单上:“姑娘这明日采买要用的单子,可要老奴给你现在送到灶台婆子那。”
姜令檀视线落在那上面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再等等,我重新写一份你送过去。”
她也说出是出于什么缘由,鬼使神差把太子亲笔写的宴席单子藏了下来。
次日
一早。
姜令檀辰时不到就醒了,她缩在衾被下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才发出一点细微的动静,外边就有脚步声走上前。
“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姜令檀一愣,伸手挑了帐幔一角:“吉喜,你不好好休息,守在外边作何?”
吉喜脸色瞧着比昨日好了不少,脸上笑吟吟的:“都是小伤。”
“那日受罚,芜菁姑姑给奴婢留了情面。再上几日药,等背上的结痂掉了就无碍的。”
姜令檀不赞同皱眉,吉喜要来扶她,她往床榻里侧避开:“常妈妈和冬夏都在,你这样只会让我担心。”
“姑娘。”吉喜摇头,眼底有绝望,在她所有的认知里,无用的死士是不配存活的。
姜令檀无法,只能朝一旁的冬夏招手:“去把妆奁左边檀木匣里的小瓷瓶拿给我。”
冬夏转身去了。
“那这个你拿去涂。”姜令檀接过冬夏递给她的东西,不由分说塞到吉喜手里。
“姑娘。”
“奴婢、奴婢只是小伤,用不上这样贵重的东西。”吉喜一眼就认出,瓷瓶里的东西是‘莹玉’,她吓得手抖,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姜令檀握着吉喜的手,语气少有的强势:“你若不要,那就别来我身边伺候。”
吉喜掌心猛地一僵,艰难点头收下。
可这东西说到底还是过于贵重,吉喜更清楚太子的脾性,她没敢私自留下。
外院书房。
临窗的书桌上摆着半人高的折子,廊外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
吉喜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托着一个淡青色的瓷瓶。
她双臂不受控制颤抖,也不知这样跪了多久。
伯仁悄无声息守在一旁,眼中闪过不忍,欲言又止。
直到天色渐暗,马上要到除夕宴席的时辰,这是他与她的第一个年,他不想耽搁。
谢珩面无表情放下手里握着的书,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人,站起来往外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善善是你的主子,既然是她赏赐的东西。”
“无需同孤说。”
男人清冽的身影,站在风雪漫天的长廊下,声音不大,透着凉夜的冷戾,掌握生杀予夺之权。
吉喜身体微微地抖,背脊上冷汗多得如同是水里捞出来,她跌坐在地上,有种死里逃生的后怕。
幽静书房,伯仁手心握紧又松开,然后收敛情绪上前把瘫软在地上的人给扶起来,他不敢多耽搁,快步跟上太子。
除旧迎新,宅子内年节的气氛在最后一日终于热闹起来。
谢珩走进花厅,红衣玉带,贵若美玉。
他快速扫一眼,不见姜令檀的身影。
施故渊正躲在屏风后方不起眼的角落剥花生,他听见声音往屏风外探了探头,轻嗤一声讽刺道:“殿下这样喜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日您是新郎官呐。”
“可惜善善心里没有你 ,她去前院接陆听澜了。”
谢珩冷哼,神色压着,明显不满。
给一个丫鬟‘莹玉’他忍忍也就算了,陆听澜有手有脚凭什么要她去接,还有施故渊,“善善”也是他能这样叫的。
他冷冷想着,目光落在门外良久,直到看到外头院子姜令檀的身影。
然而她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正同严既清行礼,笑得落落大方是那种乖巧讨喜的模样,两个不算特别明显的酒窝若隐若现。
谢珩目光忽然一沉,灼灼视线落在她与陆听澜一起亲亲密密牵着手上,一向幽深平和的眸底好像燃着团火,他十分清楚这是嫉妒。
“善善。”
“过来。”
他终于忍不住,指腹摁住微微胀痛的太阳穴,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以至于有一种暴风雪来临前的安宁。
姜令檀听见他喊她,只觉得有些危险,想要躲开,可花厅就这点地方,她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奇怪。
然而太子速度更快,几步就走到她身后站定,透着一股极端强势的占有欲,叫她不敢轻举妄动。
“殿下。”姜令檀心跳如鼓,想要离他远一些,毕竟众目睽睽这么多人看着,若造成什么误会那就解释不清楚了。
可他没有一点要避嫌的意思。
落座前,严既清作为长辈,又是几人的老师,自然坐于上首。
姜令檀本要和陆听澜坐在施故渊那个方向,她却被谢珩强势拉着手腕,借着衣袖的遮挡,两人坐到一处。
“殿下,这样不妥。”她忍了又忍,压低了声音。
谢珩却如同没有听到一样,夹了一筷子凉拌鸡丝到她碗里:“尝尝。”
姜令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悄悄往宴席桌上看一眼。
严大人正在研究一颗用果子雕成的花,好像很有兴趣。
施小侯爷嚼着花生米没往这边看。
陆听澜捏着瓷勺在喝汤,眼帘垂得低低的。
还好,大家都没发现。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没注意严既清背脊僵硬,那朵用果子雕成的花都快被他捏烂了,施故渊忍得一脸牙疼的表情,连花生壳都吃进嘴里,陆听澜被热汤烫了舌尖,动都没敢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