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亮没多久。
谢珩从外面回来,姜令檀缩在衾被里依旧睡得很沉。
今早落了雪,风声簌簌, 屋里倒是暖和得很。
谢珩站在一旁看了她一会儿,直到身上的冷气散得差不多了,才伸出手, 用手背贴着她额头。
姜令檀许是感觉到了, 下意识往下缩了缩, 嘴里嘟囔说:“不要。”
“不要什么?”谢珩笑问。
“冷。”
“上药,不要了。”姜令檀翻了个身, 手心无意识攥紧被子一角, 一截青丝如瀑散在雪腻白皙的脖颈后, 如同皎月被乌云遮蔽大半,让人忍不住想要拨浓云窥探月亮。
谢珩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大掌拨开泼墨一样的乌发,粗粝的指腹捏住她后脖颈一节脊骨反复摩挲。
……
姜令檀醒了, 有些迷糊的目光对上太子幽深不见底的漆瞳,不禁狠狠打了个哆嗦,眼睛慢慢睁圆,怔怔与他对视。
“殿下?”她声音沙哑。
谢珩转身倒了桌上的茶水亲自递到她唇边:“先将就喝点。”
姜令檀伸手要接,被他不动声色避开,指尖触到他手腕肌肤,只觉一股子寒意。
“再不喝,就凉了。”谢珩声音淡淡。
姜令檀无法, 只得垂眸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喝杯子里的茶水,水是温热的只是没有添加蜂蜜,不是她喜欢的, 难怪太子要她将就。
只喝了小半杯,她就喝不下了,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一丝,朝他摇头。
“用过早膳,我们继续赶路。”谢珩把杯盏搁在小桌上,看着她说。
“好。”姜令檀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之前不愿回玉京是觉得雍州有更好的去处,后来因为齐氏的冤屈她心底已经动摇,正准备和陆听澜商量一起回去,结果半路被神秘的嗜血魔鬼掠走。
现在就更没什么借口好闹性子瞎折腾了,太子愿意“顺路”带她回玉京,没有计较她之前不识好歹的各种不留情面的拒绝,已经算是心胸谦和的君子。
当然,这必须除去太子把她从嗜血魔鬼手中救回那日,他亲自给她上药,还不忘惩戒她的那些不同寻常举动。
姜令檀暂且把那次“惩戒”归为太子在气头上。
早膳简单,不过是特地添了枸杞红枣的小米粥,配了锅里刚蒸出来的花卷和馒头,还有一盘冬日里少见的凉拌青瓜、一盘油煎豆腐,还有一条红烧的鳊鱼。
姜令檀手里捏着一个花卷,配米粥吃。
桌上青瓜不算新鲜,她尝一口后就不碰了,油煎豆腐吃了一小块,倒是鳊鱼肉质嫩滑,味道鲜美,她吃得多些。
两人一同用过早膳,谢珩起身朝拿过松木衣架上挂着的大氅抖开,一言不发把姜令檀给包进去,玄色大氅把她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能闻到上面全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迦楠香。
姜令檀不过是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就乖巧不动了,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红润的脸颊贴着男人结实滚烫的胸膛,还能听见他胸腔里心脏跳有力的声音。
自从她遇险的这些天里,他们之间僭越的事做了不知有多少,就连她现在身上穿的衣裳里里外外,包括一些私密的贴身衣物都是他的。
衣袖、裤腿长了就用剪子剪掉,至于贴身穿的小衣裤,也是用他的亵衣改的。
姜令檀一开始是不愿的,可是毕竟在荒郊野岭他们一行人又不入城,就算客栈里能买的到干净的料子,也都是些寻常麻布,这样的东西若贴身穿,只会磨伤她养得娇气的肌肤。
权衡之后,太子殿下又这样大方,她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等换上衣裳,然后把满头青丝学着太子的模样,只用玉簪简简单单团成一个髻。
一眼看过去像秀气俊俏的小郎君,但凡多看几眼,就像山林里漂亮得没有男女之分的精怪,被“仙人”抓住箍在怀里,一辈子都不可能跑掉了。
姜令檀咬着唇晃了晃思绪混乱的脑袋,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竟有朝一日能与高高在上的太子这样的亲密,指尖微僵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这股莫名其妙的害怕,究竟源于哪里。
“善善在想什么?”谢珩俯下身,小心抱着她迈进车厢里。
姜令檀眼睫轻颤,有些局促避开他的视线:“殿下,我什么时候能有衣裳?”
谢珩轻轻垂下眼帘,半晌才开口:“再过些时日。”
“过些时日,是几日?”姜令檀问。
谢珩把她放下,又从马车暗格里翻了一罐子蜜饯递给她,指腹碰了碰她眉心,半开玩笑说:“春寒料峭又是荒山野岭,许是要月余时间。”
“月余?”姜令檀鼻子一皱,记得音色听着都像在颤抖。
谢珩看着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得有趣,但又不敢过分表现出来。
其实她的衣裳早在夜里由吉喜连夜送过来。
吉喜跪在客栈门外求他,想留下来伺候,他恨不得藏起来的姑娘,就算是忠心耿耿的丫鬟要亲近他心里也不太愿意,就像之前的常妈妈和那个叫做冬夏的丫鬟,幸好他有足够的耐心,把碍眼的东西一个个从她身旁清理干净。
“过些日就送来了。”谢珩低眸,声音平淡说。
姜令檀还是有些犹疑:“真的吗?”
“善善觉得呢?”他哑声反问。
“你说过些日,那就过些日吧。”姜令檀捻了一块梅干塞进嘴里,舌尖下意识抵住用力吸了吸。
“那过三日能到吗?”她斟酌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