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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帐(274)

可惜造化弄人,那日姜令檀本是被嫡母周氏献给成王做妾的,偏巧遇上了太子毒发,而梅园里养的鹿一夜之间全

部死于非命。

姜令檀就这样阴差阳错被送入太子寝宫,成了太子的药引。

但是其中的缘由谢珩并不打算解释。

他静静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面容刻在心里,薄薄的唇扯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弧度:“可能这就是善善和孤的缘分吧。”

“孤选择你,是上天希望的。”

“我宁可不要这种希望。”姜令檀红着眼圈,情绪起伏道。

“那真是遗憾,善善这一生只能被孤永永远远困住。”谢珩朝她笑,连目光都变得温润起来。

他终于克制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唇,声音轻似呢喃:“不要怕。”

“这一切,就快结束了。”

姜令檀湿漉漉的眼睫眨了眨,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可是力气一点点地从身体抽离,她攥紧他袖摆的手,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松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谢珩给她盖好被子,又再次检查她脚踝上的伤,等确定人已经睡熟,才起身走出屋子。

“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把人全部遣走,华安郡主和姜三爷那,也都让人送了消息。”青盐语速不快,单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好。”谢珩眼眸暗了暗。

……

姜令檀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她甚至做了美梦,梦里她从未见过太子,在大夫人周氏把她嫁出去前,她就已经带着常妈妈和冬夏连夜逃了。

她们主仆三人隐姓埋名在雁荡山脚下的小村庄里安顿下来,往后的所有时光,不会有太子,更不会有玉京的一切。

她就像长在山脚下的花,来来往往的过客,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心动,让她觉得是馈赠。

“殿下。”姜令檀悠悠睁开眼睛,感觉心脏的位置像是空了一块,她转头看窗外冷月如银盘一样高高悬着。

月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了,明明睡前它还缺了一小块。

姜令檀想到什么,她伸手掀开身上的凉被,双眉紧蹙视线落在受伤的脚腕上。

伤口的位置被人仔细包扎过,但她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僵着脸用手扯开伤口的纱布。

明明睡前还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结痂,暗红的血痂嵌在雪白的皮肤上,像是一道烙印。

可是这伤根本不可能好得这样快,除非她足足昏睡了至少一天一夜。

屋子里静得出奇,哑婆不见了,丫鬟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月辉下,视野里看到的是大片大片暗影,姜令檀感到一种无端的恐惧,她尽可能把自己往床榻最角落藏,努力把身体蜷成一小团,大而黑的眼瞳像是失去庇护而变得无助的幼兽。

“殿下您在吗?”姜令檀声音带着哭腔。

“在找我?”

黑暗中有一道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一双暗红的眼眸正幽幽地望着她,他似乎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凌厉的身体轮廓,像是凌厉的山峰。

姜令檀一动也不敢动,她视线慢慢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

男人红衣玉带,乌发披散,脸上带着一张恐怖至极的獠牙鬼面。

他下颌微绷,面具下俊美霜白的脖颈,看着有多诱人,实际上就有多危险。

这一瞬间,姜令檀唇色近乎雪白,她眼睁睁看着他朝她一步一步走近,男人伸出的臂膀撑在她身体两侧,单膝朝她跪下。

面具下嘶哑暗沉的声音:“善善,这就是答案。”

谢珩凝视着她,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拇指从她眼睑的位置擦过,目光晦涩:“怎么又哭了?”

姜令檀觉得心口的位置被人活生生扎了尖钉,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的指尖从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抚摸过。

“趁孤还清醒。”

“善善不走吗?”谢珩忽然放开她问。

“怎么走?殿下能送我去哪里。”

“这世上并无我容身之所。”

姜令檀仰头,对上男人的视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谢珩定定地看着她,反问道:“你想去哪?”

姜令檀忽然抬手,细软指尖抚上他脸上的面具,因为力气不够大,她直起上半身跪在床榻上,一双手高高地抬起。

面具扯下,太子依旧身影如玉,月辉三三两两,落在他暗红色勾着佛莲宝相花纹的宽袍上。

他本就白,此时月光一浸,又有红衣相衬。

整个人就像莲花台上的神明。

只可惜,神坠凡尘,即成疯魔。

姜令檀看着他的模样,又哭又笑:“殿下的模样,殿下身上的迦楠香,殿下的身姿,您的一切都完整刻在我心里。可那天你为何要谢三皇子扮成你的模样,这个世间千百种人,唯独没有人能成为你。”

“殿下,神也有贪婪的时候,何况是人。”

谢珩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纹,他的眼角慢慢红了,鼻尖也是红的,唯独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渐渐空洞。

他握住她的手腕,鼻尖抵在血管的位置,牙齿衔住她的皮肤,只要用力马上见血。

姜令檀神思恍惚了一瞬,像是放弃了挣扎:“殿下你看,到最后你我都满盘皆输。”

随着她话音落下,谢珩的牙齿咬破她的皮肤,滚烫的血顺着皮肤滑下,在落地的瞬间被人用手托住。

刺痛来临的那一刻,姜令檀像是等待审判的罪徒。

她以为等待她的,恐怕是无边的黑暗与折磨。

可一切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一切并没有发生,谢珩已经站起身退到暗沉的阴影里,他舌尖舔过唇,垂眸时一滴泪从他鼻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