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孤儿院有什么用吗?
温明惟长大后一趟都没回去过,顾旌自然也没去过。
谈照气息沉重,顾旌有意劝慰,但刚开口说了个“您”字,谈照就把电话挂了。
温明惟好绝情啊。
谈照蹲在床边,崩溃地想,为什么要让我找你,这么辛苦地东奔西走,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真的爱我吗?
爱我就不要留我一个人受苦啊。
谈照吃了一大把感冒药,坐在地毯上,靠着床沿,稀里糊涂地睡了两个小时。
两小时后他猛然惊醒,擦干脸上的泪,又拿起手机,安排人去调查那家孤儿院。
很久以前温明惟提过一句,孤儿院是在某座小岛上。
温明惟的人生里有过很多重要的岛,都是孤岛,如同某种契合命运的暗示,让他在无尽的苦海里飘零,上不了岸。
谈照像个傻子,偏要将他从那片苦海里救出来,救得动吗?
谈照不知道。也许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他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疯了,现在他的所思所想都不真实,没有逻辑,更不可能有结果。
但他还是要查,还是要找。
如果连他也不愿意救温明惟,还有谁能给温明惟一个重活一次的机会?
……不仅是为救你。
也为救我。
谈照把自己安慰好,坚持吃药,好好吃饭,三天后,也就是大选正式公布结果,新主席就任庆典的当天,他终于查到了那家孤儿院的地址。
是从温明惟多年前的慈善捐赠名单里查出来的。
——温明惟没回过孤儿院,但他暗中捐过很多钱。
谈照当即抄起手机,披上外套,从酒店出发。
天色还早,但路程很远,他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他坐飞机来到最近的机场,提前安排了航速最快的船,中间一分钟也不耽搁,直奔岛上的孤儿院而去。
总行程大约花费八个小时,从清晨到傍晚,从内陆到海上,到处都是欢度庆典的景象。
有游行表演,白日烟花,就连船上的电视机都在转播庆典现场。
西姆宫前放飞上万只白鸽,礼炮响了三分钟。
周继文登台发言,公律党高官笑容满面。
谈照按紧外套,觉得热闹的世界离自己好远。
他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再看了。
船一靠岸,他就飞快地奔下码头,拦了辆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送自己去孤儿院。
海岛的风景都差不多,谈照无心欣赏,下车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望向眼前那座翻修得十分豪华的白色建筑。
他正要进门,突然听见“砰”一声巨响,声音极似枪声,吓得他魂飞魄散,可抬眼一看,是孤儿院门口有两个小孩在放鞭炮。
“……”
谈照攥紧发抖的手——
温明惟在这里吗?
如果不在,他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时间紧迫,顾不上犹豫,他径自越过那两个打闹的小孩,闯入孤儿院大门。
身后有人追着喊“喂喂,你谁呀”,谈照不理会,他连领带歪了都没发现,也不知自己神情悲戚,在橘色的夕阳下穿过门前大片草坪,高声喊了一声:“温明惟!”
没有回答。
谈照又喊一声:“温明惟——”
他嗓音颤抖沙哑,远不如从前威风。
可还是没有回答。
总是这样。没人回应,没人会回到他身边。
他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气去下个地点,怀抱期待,结果却像无止尽的噩梦,醒来又是一场空。
谈照在草坪上缓缓蹲下,突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知道他是在自欺欺人,温明惟早就死了。
所有人都接受了,只有他不相信。他不能怪任何人,是他们缘分尽了。
谈照仿佛生命燃尽,萎靡地蹲在那里,头深深地低着,眼泪往草坪里掉。
不远处,在室外大屏幕前看庆典直播的小朋友们围过来,好奇地打量这个古怪的男人。
有人推了推他,谈照不动。
有人按他的肩膀,谈照也不动。
突然,有人从背后俯下身,摸了一把他哭湿的脸。
“谈照。”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谈照愣了一下,浑身僵住,心脏狂跳。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可那个人站在他身后,捉迷藏似的避开视线,直到实在忍受不了他满脸的泪,叹了口气,终于靠近。
一头长发洒了下来。
第102章 如露如电(20)
过去有许多微小的时刻,清晨,夜晚,在沙发上,床边,浴室里,谈照埋头在温明惟发间,汲取他的香气,仿佛那是一种安神香,能驱散世间一切烦恼。
但那时谈照想要的太多:
夺回公司,搅混政局,报仇雪恨,抚平所有不甘,让爱的人臣服在身下……
那缕香气只是他短暂停歇时的营养,他仍然要离开,往外走,去争去抢,去证明自己,让手里抓住的东西多到足够令他安心。
可他根本没有安心过。
直到这一刻。
——这一刻。
如果是梦,就不要再醒来了。
谈照流着泪闭上眼睛,抓住一缕长发,按到唇边。
他像被外面的世界刺得遍体鳞伤后终于回归母体,回到生命的最初,意识混沌地等待诞生或死亡。
他不敢看温明惟。
怕一睁眼又回到残酷的世界。
但突然有一双手,搀扶他站起来,他腿软要摔倒,那人就敞开怀抱,让他摔进自己的怀里。
下一秒,温柔的双臂搂住他,给了一个他总是梦到却总也得不到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