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山思考人生的日子(178)
钱七郎眼神眼神躲得慢了,被明新微对视上,不自在地摸摸鼻子道:“这个、这个,呃,我是司录参军,只能管民间户婚争执,管不了刑讼的。” 他摆摆手:“管不了。” 又忽然伸长了脖子张望道:“这事儿得归董巡使管,唉?董巡使呢?”
董巡使暗骂一声,娘的,平日里抢功劳跑得飞快,遇到烫手山芋,知道扔给我了?他知晓这明小娘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她要同她的新郎官打擂台,自己最好有多远,躲多远,倘若殃及池鱼,那就不好了。于是打了个太极道:“这事要么得有尸体,要么还须苦主家属来报案,凭借一个小儿的一面之词和些许臆测,岂可扰动公堂?”
明二哥没想到明新微给陈籍扣了这么大顶帽子,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发花,腿脚发软。童六郎虽也吃惊,但还尚且镇定,趁着祖父没注意到自己,出声道:“苦主家属不就在这儿吗?”
陈籍环视一周,胸有成竹一笑,问道:“柳易儿,那你来说,可是我陈籍杀的柳娘子”
易哥儿根本不敢看他,缩着肩膀不吭声。
童六郎急了,顶着童枢密使要吃人的目光,帮着追问道:“说啊,小子,你倒是说啊!”
易哥儿声音发涩,摇了摇头,勉强道:“我——我、我不知道。”
此言一出,周围立刻一片嘘声,童六郎皱起眉,担心地看了明新微一眼,撕破脸皮成这样,可危险了。
明新微感受到童六郎的目光,冲他感激一笑,同时又示意了一下易哥儿。童六郎明白,这是要让他照看易哥儿一二,不要让陈家带走他的意思,于是冲她点了点头。
陈籍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如今闹剧结束,孰是孰非,想必大家也清楚了,还是言归正传,婚仪继续吧。”
陈家众
人简直不敢详细自己的耳朵,还要继续?这等毒妇,也敢请入门吗?
陈籍转头冲明新微露出一个异常温和的笑容:“我妻正义在心,高洁无双,为夫甚感欣慰,接饭吧。”
说完给了陈家傧相一个眼神,傧相只觉得如坠梦中,云里雾里,晕晕叨叨道:“本、本宅亲人来、来接宝。” 清了一下嗓子,定定神,才勉强完整道:“添妆含饭古来留——”
媒妈妈手上捧着之前那碗饭,心里七上八下,她当了三十年媒妈妈,还没见过这般婚仪的,走上前时左脚绊了右脚一下,也不敢去看新娘子,低头蚊子叫一般说了句:“小娘子,开口接饭。”
明新微看了看那碗饭,正躺媒妈妈的掌心,随着媒妈妈的紧张而抖动了一下。
第104章
陈门抢亲 抢婚。
杨束同明新微告别后, 依言往西南而去,打算先行回谷中引出蛊虫。
他先时还抓紧赶路, 后来脚程越走越慢,只因这手腕上的血线一出京畿地界便一日千里,还未走到益州便已达手肘少海穴,随后不到一日,便自行消散。
这便是护心蛊毒满则溢了。但他仔细运气感受,经络并未有任何凝滞之处,动武也不受掣, 想来这毒对他来讲是个哑炮, 于是干脆调转马头,往东京而去。
但他转念一想,中原之人不似他师门中人遍见毒物, 时常如临大敌, 蝉光必定不会赞同他此举, 甚至还会对他颇多驱赶,于是又特地在外多周游了月余, 帮她打听庞秀的消息,磨磨蹭蹭到二月,这才直奔东京。
杨束的算盘打得很妙,此时抵京, 便可装作自己脚程极快, 已经折返了一次, 按照两人先前的春日大理之约, 算算日子,她也当在此时准备启程了。
此时两人一碰头,正好能一路游玩, 同去大理,而这一路都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正是恣意遨游。
妙极!
他暗自得意,甚至还无师自通,在去见面之前,提前去繁楼打包了点心小食。
杨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去望月小筑扑了个空的心情,满院的喜绸和喜字,如同一盆冷水,兜头兜脑泼下。
明家三婶正收拢聘来的女宾相,给诸位散发花红利市,忽见家中闯进来一煞神,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你要作甚!你可知这是官眷宅邸,私闯是要论罪的!”
杨束可不管什么罪不罪,只是用自己最后的耐心问她:“住在这望月小筑的人呢?”
明家三婶见他没穿文士袍,穿着束袖的夜行衣,一副远行的打扮,背后黑布不知裹着什么兵刃,心下打颤:“你、你是何方寇贼?若是为财,要去找此处的管家娘子取钥匙——”
“我问你人呢?”
杨束将手虚扣在一旁的黑釉金丝兔毫建盏上,掌中暗劲一吐,那只茶盏便“砰”地碎了,茶水和瓷片纷飞,崩射而出。
明家三婶惊得尖叫一声,闭眼喊道:“嫁了!出嫁了!跟陈家接亲的队伍走了!”
明家三婶僵着脖子喊完,又等了几息,没再听见动静,才悄悄睁开眼睛,那煞神走了!腿一软坐到圈椅上,抬手往刺痛的颧骨上一抹,指尖微微染血,是面皮被崩裂的碎瓷刮了破。
陈家大门前,媒妈妈如履薄冰端着一碗米饭,听新郎官同新娘子冷声道:“吃吧。”
陈籍目光冰冷,如蛇盯住猎物般圈住明新微,微不可闻:“吃了这饭,就是陈家人了。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
明新微不明白,为何婚俗里会有这种奇异的流程,不说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吗,为何新妇入门,要完成这样一个可笑的仪式呢?
算了,左右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撕破脸皮,索性就撕到底吧。她正要自己拒绝这“嗟来之食”,忽然一人从天而至,十分熨帖地替她完成了这等壮举,比她自己来做,还要解气些,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还是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