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山思考人生的日子(45)
明新微身上的伤虽然多,但大多是一些擦伤和狼爪的抓痕,好在凭着冬衣的抵挡,不算太严重。最严重是右小臂的咬伤,上下两排齿洞,深可见骨。
昨夜杨束当机立断用密药冲洗了伤口,挤出了污血,厚厚敷了一层药,今日看起来虽有一些红肿,但确是在好转。只是这如玉的手臂上多了两排狰狞齿洞,任谁看了,不痛惜一声?
杨束手上利落地给明新微换了右臂的敷药,心中有几分烦躁懊恼,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既不靠人照顾,也没有照顾人的习惯,贝州大局一定,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定,同尉迟礼交代了几句,就先行回了营地,没成想紧赶慢赶,还是出了这事。
他唇角抿得直直的,若换个人来,必然只看他面无表情,但明新微却觉出了几分其他意思。说实话,两人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各自身份都不便透露,虽一路默契,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在对方那里有什么价值,既然算不上助力,又给不了好处,那么对方救自己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哪怕此次杨束因为种种原因没来寻自己,或者差了半步,也只能说生死有命,又怪得了谁?
“多谢你。” 她道。
杨束扎好最后一卷布带,道:“别谢我。”
明新微听他这么说,故意点破道:“不谢你,难道还怪你?”
“嗯。”
明新微笑了:“如何能怪你呢?你连我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但一直以来都护我良多。此番如果没有你一路寻来,我早就葬身在这山野猛兽腹中了。哪能因为我自己太弱,倒要去责备他人护我不周呢?”
第27章
下淤血汤 我不怕留疤。
杨束听了这话, 却显得不高兴起来。
一时没人说话,只听到窗外山中的大雪厚重, 压得树木发出“哔啵”一声。
她琢磨了一下,心想,诶,这话也说得不好,对方三番两次救自己,一句“他人”似乎也有些伤人,但她原意其实是想让杨束不要自责。
于是故作轻松道:“啊, 我说错了, 其实你也算知晓我真实姓名。”
杨束叹息一声,把手轻轻盖在她眼帘上,道:“别说话了, 睡会儿。”
他的手刚搭上去, 就发觉有些不对, 眉头一蹙,往上摸了一下她额头:“你在发烧?”
他仔细看了一下, 见她耳朵果然红得不正常,眼神更是有些涣散,只是方才听她言语清晰,还当她已经无碍。
他当即道:“现在下山。”
明新微虽烧得厉害, 但还没糊涂, 知晓现下的处境, 勉强拉住他衣袖道:“山中大雪行路, 极易迷失方向。”
这话是真,但若她没有发热,两人还能等一等雪停, 但山中缺医少药,连件冬衣都没有,只有薄薄的衾被,她又不会武,这么拖下去,非出事不可。
杨束把把空了的药瓶底给她看了一下,不容置疑:“宜早不宜迟。”
好在此间主人留了一顶颇大的蓑衣并毡帽,杨束留了一些银钱,便借用了来。他将明新微扣在怀里,用蓑衣将两人罩住,便打马往山下而去。
明新微后背贴着杨束,感觉到熨帖的热源,竟然比在四面透风的小屋里好受了些,脑子也转得快了,忽然想到之前被绑时听到的事,声音气弱,还努力道:“我之前听那河间天王说什么天谴,似乎是在贝州留有陷阱,我们现在回去,不知能不能赶得上提醒他们。”
自己都命悬一线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别说话了,放宽心,有人排查。”
肖无妄弃城而逃时,杨束便提醒过尉迟礼,恐怕有诈,又安排了人手,在城中排查。
“那就好。”
她心下一松,枯燥的行路让她开始昏昏欲睡,又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手臂的伤口也开始痛起来。
杨束感觉胸口一沉,低声道:“别睡。”
没人应他。
“蝉光?”
“嗯……没睡。”
明新微缩在这方小小的蓑衣斗篷里,天地一色,如同身在一片冰雪汪洋之中,而她恰好乘了一叶小舟。
她吸了一口凌冽的空气,努力提神,“你说,狼都是成群结党出没,怎么还会有落单的孤狼呢?
马鞭凌空甩出一声脆响。
“孤狼通常是被驱逐的前任狼王。”
雪后的世界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马蹄急急踩在新雪上的声音,不再清脆,而是“簌簌”的,这是属于冬天的声音。
她默念一句,暗想,原来如此,曾经到过顶峰,又如何能再俯首称臣?
*
掌灯时分,尉迟礼见到杨束打横抱着明新微冲进府中,口中只道:“郎中。”
怀里的人被蓑衣遮得严严实实,只看杨束的表情,尉迟礼吓得以为这是快要无力回天了,一面打发人去请城中的郎中,一面给黄九郎递口信,让推荐本地能起死回生的名医。
黄九郎在此战中算是立了大功,如今在家里是横着走了,听了口信,当即当着他爹的面挥斥方遒:“你们赶紧把这贝州知州府的库房清点一下,找几株年成好的吊命人参出来。”
若问贝州名酒,黄九郎或许答得上来,名医却难了,只得转头问他爹:“爹爹,这贝州名医,你可有推荐?”
他爹平叛有功,暂领了贝州知州,知贝、冀二州,等论功行赏后,只怕更有封赏,至于当初尉迟礼抓了黄九郎借兵一事,也轻轻揭过了,他爹到了贝州,同尉迟礼一照面,还没等黄九郎前去美言两句,便表示愿化干戈为玉帛。
此时尉迟礼有求,也不为难,一脸笑模样道:“这个不难,大名鼎鼎的张云姜张太医致仕回老家,便在这贝州,我去信一封,请他出山前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