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山思考人生的日子(65)
“狮子滚绣球?” 福云在一堆剪彩样式里翻了翻,“只见着有绣球团纹。”
秋珍眼疾手快找出一个样式道:“这还有狮头虎头纹!”
冬珍扒拉了一个八宝酥放进嘴里,含糊道:“让女郎给合在一起画一个就成。”
天禧五年的新元前夕,梅花豹第一次穿上了一件狮子绣衣,在屋脊上巡逻时都多了几分神气,串门拜年的见了,无有不夸赞的,据说连周遭的耗子都少了许多。于是明新微在福云等人的撺掇下,给梅花豹画了个小像,并题了一句:狸奴飒飒鼠穴空,龙行虎跃步生风。
爆竹声中一岁除。除夕当夜,众人在立安山山顶放爆竹。
梁玉恭自称伤已经好全了,非要表演个倒挂金钩点爆竹,哪知他倒挂的树枝不牢靠,“咔嚓”响了一声,吓得尉迟礼一脚把地上的爆竹踢出三丈远。陶大跟着众人起哄,要梁玉恭给大伙倒酒压压惊。
梁玉恭连忙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重来,重来!”
陶大吵吵道:“过期不候,哪有重来的,罚你把偷买的加料屠苏酒交出来!”
梁玉恭狡辩道:“哪里有什么加料屠苏酒啊!”
小五揭他老底:“这个我知道!他跟厨司的娘子买的鹿茸和虎鞭,花了不少钱!”
陶大只听说梁玉恭秘制了一瓶屠苏酒,却不知道用料,此时奇道:“真人不露相啊,你才来几天,这么快就有用武之地了?”
梁玉恭一脑门官司,摆手道:“哪里话,我那不是在陷车里头冻了一路嘛,小弟正在长身体,马虎不得,要补补阳气。”
吴有胜闻言,不帮他解围,反而拆台道:“哈哈,那你必须分出来,也给杨兄弟补补,别人为了救人,三九天在冰冻的黄河底潜了十里地呢!”
梁玉恭见糊弄不过去,便挤出包围圈,往杨束那边而去,口中道:“哈哈,是是,大冬天的,正好补补,诶,杨兄,我明天就给你送过去!”
吴有胜喝高了有点口不择言,跟着他转身,挂在梁玉恭身上脚步拌蒜:“你看你,不实在,今晚守夜呢,正用得上。”
尉迟礼见越说越不像话,连忙出来打断道:“咳咳,注意点啊,还有小娘子在边上呢。”
他又高升招呼众人道:“夜里越来越凉了,不行就都散了,回去守岁了!”
明新微在家时自然是同母亲姊妹一起守岁,加上嬷嬷女使,一群人在一起。此时和福云几人守岁,虽有几分冷清,却更多了随意自在。
秋珍冬珍只守了一会,便在炉火旁的小榻上睡过去,她见福云也小鸡啄米,脑壳一点一点,便悄声道:“不行你去房里睡会儿吧,我一个人守岁就行。”
福云迷迷糊糊道:“好,买大!”
明新微语塞。山中不比东京汴梁,年前就不禁**了,看来福云跟着吴有胜玩得不少。
她给福云搭了条芦花被,坐着又烤了一会儿火,便去里间换了带围帽的披风,轻手轻脚来到庭中。杨束的房间黑灯瞎火,她想,大概大理没有守岁的习俗?正踟蹰时,便听对面的房顶上轻微一响动,传来“喵”的一声。
“梅花豹,是你吗?” 明新微提着灯笼走过去,举高了一看,猫儿依偎在一个人影怀里。
“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
“赏月。” 杨束道。
夜黑风高,残月暗淡,明新微沉默了一阵:“还有月末赏月的?”
“新月也是月。”
她听在耳朵里,因为自己名字里带了新字,有些脸热,但转念一想,也是想多了,自己可没告知过过对方真实姓名。她抬头道:“夜里凉,下来烤烤火吧。”
她不可能邀请杨束去她屋里烤火,也不能去对方屋里,于是两人便尴尴尬尬地来了前厅。好在这个明厅的西侧隔了个暖阁出来,是年前才加紧隔出来的,冬日围炉煮茶,暖和又不费炭火。
明新微道:“去暖阁吧。”
她在檐下端了一翁新雪,便往暖阁去。暖阁铺了地垫,四角燃了炭火,她将新雪放到炉子上,将披风挂起来,跪坐在矮几前,点了炉子,看着瓮里的雪逐渐化了。
“把柜里的酒给我吧。”她说。
杨束就拿了边柜里的屠苏酒、椒酒、柏酒烫上,冬日里的热酒一烫,温辛芳香的气味便散开了。
她从袖中抽出一卷小册子递过去:“之前说过的,要给你汴梁的美食单子。”
杨束接过后,没打开看,而是道:“可惜没有大理的美食单子回礼给你。”
这话说完,暖阁内就更静了。
大理的美食单子,她这辈子也用不上。
她垂着眼,默默地把一旁的香酥和乳糜调和,也煮到炉上。
炭火炽热的火气升腾起来,似乎氤氲出了袅袅的气流,她把手伸到暖炉上烤了烤,见对方也把目光落到她手上,便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袖在怀中。
明新微:“尝尝吧。”
杨束:“我们也喝类似的乳糜。”
两人同时开口。
杨束顿了片刻,想说大理国的乳糜会放天竺来的香料,还有吐蕃的牦牛酥油,但对方却半点没有要问的意思,只好把那杯香酥乳糜拿过来一口闷了。
他觉得自回来后,她便有意无意避开他,此时也不接他的话茬,好似对大理的一切并不感兴趣,反而岔开一句,含糊说:“冬天喝屠苏酒、椒柏酒,活血行气,延年益寿,很是不错。”
他听了,便挨个把她烫好的酒都倒到碗里,混在一起,一口饮尽。
她想说,酒不是这么喝的,嘴一张,又闭上了,酒本来就是想怎么喝就怎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