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27)
“在这里住得不舒坦?”郝赞娘佯装惊讶地回了头,看到她手上的衣裳时眼里有几分不安,催促着赶她,“行,我也不留你。不过你可得同郝赞说一声,是你自个儿要走的,可跟大娘没关系。”
“我知道。”小芙点了点头,“我本不打算久住的。”
同郝赞娘道别后,小芙又上了东街。
峄城穷,来的人不多,客舍也不多。小芙记得有一家快要倒闭的店,于是直奔那家店而去。
客店的掌柜已经有些日子未见过客人,见来的还是认识的,心里当然高兴。
“原本住咱们店是一宿是五十文。”掌柜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那位摄政王爷不来还好,他一来,峄城就封了,外头人进不来,生意也不好。你又是咱们东街的新街坊,给你算四十文一宿,再送一碗清汤面…唉,你要住几天?”
“说不清,先住着。”小芙说着,去衣裳里摸银子。
掌柜喜滋滋地等着收钱,却见她摸遍了浑身上下,一个子儿都没摸出来。
小芙心道坏了——难不成她来的时候钱给丢半路上了?
若真是这样,那么现在的她可以说得上是身无分文了。
“哟?怎么了?”掌柜见她怔住,问,“钱丢了?”
小芙抬起头说:“您先等等,我回去找找。”说完便走出了店门。
她自来的时候一路找,可一直寻到郝赞家门口都没找到。
最后小芙抬起头,看着眼前已经上了锁的院门,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的手攥了又松,最后垂了下来,低着头回了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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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正是收大蒜的时候,每当这时候郝赞娘便会与街坊大娘一起将挖完的蒜清洗晒干,最后搓皮。
在不远处的一户院内,郝赞娘正同邻居们坐在一起搓大蒜。
见郝赞娘喜得合不拢嘴,有大娘问:“碰上什么好事儿了?捡钱了?”
富人不爱露富,穷人更不会。捡钱什么的容易遭人眼红,郝赞娘自然不会说。
“我哪有这个运气。”郝赞娘道。
“昨天有人看见郝赞领了个姑娘进你家门。”又有人开始说,“郝赞讨上媳妇儿了?”
郝赞娘听后,脸都拉长了。
“可别乱说!”她解释道,“哪里是什么媳妇儿,这是白吃白喝的来了。吃我家住我家分文不掏,还让我们郝赞去店里住…这还不算,昨儿我让她帮忙烧个热水,她还差点儿将我的锅熬干!这样的媳妇儿我们郝赞可不要!”
邻居大娘们哄堂大笑,心里满是鄙夷——郝赞是寡妇带大的,从小就是个滑头,加上他们家里又穷,压根就没几个姑娘愿意说给他们家,如今郝赞娘竟还挑拣起来了。
正当邻居们在心里笑话他们时,一个穿白缎绣襦请罗裙的女子走上前来,笑吟吟地道:“诸位大娘好呀,今日可有闲?”
几个妇道人家见她穿戴精致,人又客气,撂下手中的活仰着头看她。
郝赞娘眼尖,一眼瞧见她腰带上绣着的字儿——那是纪家门匾上的那个“纪”字儿。
纪家富得很,郝赞娘知道,眼前这位应是纪家的使婢无疑。
“您有什么事儿?”郝赞娘丢了蒜,挤上前来问。
婢女兰心鼻子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是这样的,我是纪家的人,我们夫人院子里有些缝补活计要使人做,想请两位大娘帮忙。”兰心微微笑道,“事后定有丰厚报酬。”
郝赞娘一听,两只眼都发光——今儿是怎么了,该她发财的时候到了不成?
第34章
怯生于勇(二)
“我成我成,我干活麻利。”郝赞娘忙道,“我给我和儿子做了多少年的衣裳,缝缝补补不在话下!”
“那就有劳大娘了。”兰心笑了笑,又客客气气地问,“您怎么称呼?”
郝赞娘喜滋滋地答:“我夫家姓郝。”
兰心面上笑意更深了。
除了郝赞娘,兰心又请了一位赵大娘。郝赞娘与那位赵大娘一道跟着兰心去纪府。
走在路上时,兰心不经意地问:“刚听郝大娘说,您有个儿子?您儿子是做什么的?”
郝赞娘赔着笑道:“他啊,在酒肆给人帮帮忙,打打下手——对了,他还为纪府送过酒呢。若是有什么要出力的地方,姑娘尽管吩咐便是。”
“最近我们院子里倒还真有不少活儿。”兰心掩着嘴道。
郝赞娘只是笑,倒也未同她说定,去不去的,总得先看看他们夫人舍不舍得花钱。若是出了半天的力,最后没得几个子儿,那还不如不去呢!
郝赞娘同赵大娘一道来了纪府,望着侧门仰头问:“灯笼下面还养着绿萝,等到了晚上不怕遮住了光看不见?”
兰心瞥了她一眼,随意地道:“晚上府里几千盏灯燃一夜,外头又有值夜的大哥挑灯看着,里里外外就跟白天似的。外头这两盏不过是装饰,看着好看罢了。”
“这样啊…”郝赞娘悻悻地说。
可真开了眼了,有钱就是有钱,几千盏灯点上一夜,若是这些灯油给了他们家,怕是一辈子都用不完吧…
门口依然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守卫,见她们来,照例盘查了一番,随后才允了她们入内。
兰心带着郝赞娘二人入了侧门,绕了数十丈回廊,过了一方碧潭,穿过几处拱门,其间不知上过多少石阶,登过几方月台,满目松榕槐柳险些迷了眼,最后来到了夫人的院子。
院子瞧着不算大,胜在精致,一间两层阁楼拔地而起,耳房厢房前后并建。院子里一侧种着芭蕉,另一侧是一方石桌案,瞧着倒是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