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28)
阁楼的窗前有个穿海棠红襦裙的女人,浓妆艳抹,皮肉白生生的,正眯着眼睛看她们。
兰心用手肘捅了一下郝赞娘,“那是我们夫人。”
郝赞娘这才回过神来,与同伴一道上前向人行礼。
七夫人蹙了蹙眉,随后舒展开来,笑着问:“二位贵姓?”
“夫人,我夫家姓郝。”郝赞娘抢着介绍道,“我旁边的这位姓赵,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七夫人的下巴抬了抬,兰心会意,对她们说了声“等着”,随后进了屋,从屋里拿出个托盘来。
托盘上是针线筐和两件衣裳,一件披风,一件襦裙,上头各揦了一道口子,虽然长,但均在隐蔽处,并不算显眼,补倒是不费什么劲儿。
“找衣裳的时候不小心撕坏了,你们给补补吧。”七夫人道,“仔细点儿,事后我有赏钱。”
郝赞娘一听,抢过那件披风后便坐到石桌前,开始捋那道口子。
那赵大娘没办法,只得拿了裙,也跟着坐下来补。
郝赞娘毕竟是一个人辛苦将儿子拉扯大的,这些活儿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不一会儿便将披风上的那道口子补好了。
她抖开披风展了展,前前后后地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才对兰心说:“姑娘,您瞧瞧行不行。”
兰心走过来,接了披风后看了看,点头说:“不错,来跟我领银子。”
郝赞娘喜滋滋地进了七夫人的屋,见四壁户牗俱是天然铁梨木,屏风上绘着朦朦胧胧的祥鸟,映出后头那位七夫人的曼妙身影。
郝赞娘深吸一口气,香,真是香。
“有劳你。”七夫人开口道,“兰心,把钱给她。”
兰心笑着上前,郝赞娘赶紧伸出了手。
一串铜钱沉沉地落在郝赞娘手心,她险些傻了眼——就补那么一道口子,走几根线的功夫,这位夫人居然给了她一百文!
若是再来上两件,就赶得上郝赞在酒肆干一个月的工了!
郝赞娘头回挣着这么多钱,顿时喜不自胜——连一位偏房都有这样大的手笔,怪不得都说纪家有钱。
她连连道谢,等那位赵大娘来也拿了工钱后,又悄悄地将兰心拉到一边。
“兰心姑娘。”郝赞娘谄媚地笑道,“以后若有这样的好事儿,记得去东街结尾找我呀。我什么活儿都能干,我儿子也使得上力气!”
“您放心。”兰心笑眯了眼,“肯定会找你的。”
俩人商量罢,兰心将她们送出了大门。
等人走远了,兰心才回了七夫人的院子,对主人道:“这郝大娘就是个爱贪便宜的,见着钱简直移不开眼了。若您再请她,她巴不得给您擦屁股呢!”
“不怨她见钱眼开,寡妇带孩子本来就不容易。”七夫人懒洋洋地道,“正经来路的钱没什么,若她答应帮我将那丫头弄来,我还真就瞧不起她呢——这两天你就天天找点儿活给她做吧,多给点儿钱。”
兰心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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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发财,有人破财。
小芙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自己丢的银子。
她确信自己将银子放衣服里了,除非再回郝赞家找。
可郝赞娘压根就不欢迎她,她也不好意思对郝赞说自己丢了钱。这不明摆着对郝赞说——你家里人可能拿了我的钱?
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小芙一上午看着郝赞,神情欲言又止。
郝赞先是不解,后来便是打量,最后竟有些害羞。
“小芙,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郝赞不好意思地问。
“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小芙平静地看着他,“没有镜子,总有井吧?”
“我只是长相上配不上你,又不是哪儿哪儿都配不上。”郝赞白了她一眼后趴在桌子上偷懒,没过一会儿,又凑过来道,“不过,我瞧着那瘸子看你的眼神儿真不对。你可得小心他!”
“瘸子”说的是纪伯阳。
“他不是瘸子,他只是断了腿。”小芙纠正他道。
“都一样,都是腿上有毛病。”郝赞说,“说瘸子还是抬举他了呢!”
俩人正说着话,郝赞娘进来了。
见他们坐一张桌子上有说有笑的,郝赞娘的脸立马拉了下来。
“郝赞,你跟我出来!”郝赞娘白了小芙一眼,对郝赞说。
第35章
怯生于勇(三)
郝赞走到店外,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娘,你干嘛?”
郝赞娘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摊开来。
“你从哪儿弄的钱?”郝赞看着那串钱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后压低了声音问,“您又把分的钱扣下了?您怎么又这样?!”
郝赞娘将大家伙儿剥了皮的蒜全部卖掉,自己却偷偷扣下一些,将剩下的钱均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郝赞得知这事儿后便同她生气,她每回都信誓旦旦地说是最后一次——郝赞已经数不清她发过多少誓了,夏天走在路上听见打雷都害怕劈着他们家。
“你觉得你娘就只会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郝赞娘拉下了脸,“好你个郝赞,翅膀硬了,连娘都敢嫌弃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我辛辛苦苦挣点儿钱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娘,我知道您辛苦!”郝赞憋得脸都红了,“可咱们再穷也不能占人家便宜、拿人家东西是不是?”
郝赞娘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脸,没过片刻又将头扭回来了。
“这哪里是占人家便宜了?”她指着那串铜钱道,“这是你娘辛苦做活儿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