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爵钗(503)
林嘉木在原地想了半日,忽然福至心灵,转身上马一气呵成。
他匆匆回到内阁,此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思想对策,没有人注意到他。
陈九和却见着了,悄悄将他拉到一边:“你怎的这时候来了?郡主不是说要你在家闭门思过,你…”
“郡主都还在万清福地,谁有空管我?”林嘉木回来拿了点儿东西,急急忙忙地与他道别,却不是朝阁外去,而是直奔萧扶光曾经办公的西堂。陈九和想要同他一起,恰巧几个阁臣来请他一道议事,便由着林嘉木去了。
林嘉木依着当日记忆,在西堂找到萧扶光从前看过的文书。她平日里做事有些细微的习惯,那便是常喜欢用炭笔在废纸上写写画画。林嘉木眼见着一张废纸上画了个框,内外标有圆圈标记。
他闭上眼睛,帝京周围尽在眼前,那几处标记应就是先前她调兵埋伏之处。
这几日过去,依然不见华太傅与白弄儿,料想二人应是在躲避檀沐庭追捕的同时想方设法与城外这几处兵力汇合。可如今郡主是否平安,林嘉木也没个底。倘若郡主真出了事,华太傅与白弄儿两个外人起兵,无论结局如何,最后都会背上叛变骂名。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城外。
在今年长夏时人人便有预感,今冬定然来得早来得急。
林嘉木上马出城,只觉漫天凉风刮得人骨寒,再抬头时,竟见满天细碎雪粒悄然掩入山林之中。
冬天竟来了么。
他只是诧异了一瞬,而后快马加鞭,凭借记忆来到博陵镇。
博陵镇原是京外三十里的一处小镇,往年多有商旅留宿,也算繁华一时。只是摄政王上位后兴及商贸,扩宽官道,来京之人即到了博陵,总想着脚程再快些好进京,长此以往,博陵镇便大不如前,渐渐没了人。
林嘉木来时,果然见到华品瑜。
见是林嘉木,华品瑜蹙起眉头,来回打量了他许久,像是并不惊讶她来一样。
“太傅,郡主被檀沐庭困在万清福地,据宫人说,檀沐庭还给她上了枷。”林嘉木忿忿,“太傅还要等到几时?”
华太傅又看了他两眼,反问道:“你是如何找来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此处?”
林嘉木说只他一个人,又将自己往日常观察萧扶光推断出她的习惯所以找来博陵镇告知他。
华太傅听后,却像是松了口气,又道:“我与弄儿通过气,郡主眼下暂时无碍。”
“可是,郡主她…”
“你可不要忘了,她是如何从峄城回来的。”华品瑜提醒他。
峄城纪家那一案,郡主做得实在漂亮。林嘉木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也听说过无数个版本。那位纪家大公子断了双腿,养了不知多少凶残鬣狗,生性又多疑。她能潜在峄城三个月,此间在万清福地才短短三日而已。檀沐庭虽隐忍,却不及纪大公子残暴,对付不一样的人,她一定有自己的法子。
“你不要焦躁,眼下当务之急还有一件事。”华品瑜又道,“郡主先前调兵入京之事泄露,这才逼得檀沐庭提前动手。他在宫中拿捏陛下与郡主,便是算准了我们不敢进京。司马炼虽拜兵部员外,然而郡主调兵入京畿的时辰与兵力他却不明了,我们猜测,同檀沐庭报信的应另有其人。”
“郡主也曾怀疑过我。”林嘉木道,“若真是我,我不可能被你们怀疑还要到你们跟前来说这些话。”
“我也知道不是你。”华品瑜又道,“若真是你,此时你早已死在我刀下。”
林嘉木看着太傅腰间那把刀,不算长,刀柄却沾着血,后颈突然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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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小冬瓜伺候,萧扶光进食都有明显减少。
檀沐庭听说后匆忙赶来,见午膳刚被撤下去,未见人用过的痕迹。再看她的脸,原本便有些消瘦,这阵子更是清减得下巴都削尖。配上未经粉饰的面容,竟少了几分威仪,多了丝柔弱之感。
身为男子,檀沐庭觉得女子便该如此。光献郡主过于气盛,寻常人难以驾驭。出身既是天注定,然而后天她也应该被好好磨一磨棱角才对。
眼下这般才是他心中的光献。
“郡主不是一直忧心萧宗瑞的脸吗?臣想好了,臣为他治。虽说臣医术不如桃山老人和妙通仙媛,但术业有专攻,脸上的血脉穴道,哪处深哪处浅,哪处下刀更疼,这世上无人比臣清楚——小皇孙的脸,说来也不过避开要害缝几针的事,有臣在,他日后绝对比他的父亲更漂亮。”檀沐庭执起她的手,看着掌心下她细弱的血脉,凭空竟生出万事可期的磅礴豪气。
“先前不是同臣说好了吗?从今往后,换臣来守着郡主。这样的小事,又怎需郡主操心呢?”
第453章
帝都雪大(四十九)
世上哪有白吃的饭,平白无故要对你好的人,他对你定有所求。
皇室之中,除却已被檀沐庭掌控的萧梦生,萧宗瑞俨然已是最后的血脉。可他的脸一直是她的心病,这副模样日后出现在人前只有被议论嗤笑的下场。
“你倒是会拿我七寸。”她说罢,又问道,“我似乎没得选?可谋逆重罪,我要如何全身而退?”
她的口气已不像前几日句句夹枪带棒,言辞中也带了些商议的口气。虽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这样的结果却已令檀沐庭足够欣喜。
不怕时日长久,毕竟他有的是耐心,他只怕她一颗心如磐石金刚,至坚至利,百炼难销。
“臣怎会真让郡主背这个骂名?”说话间,他执起她的腕骨,挣脱枷锁的痕迹还在上面,险些磨破一圈儿娇嫩皮肤。檀沐庭再次笑了:“只要郡主肯应一声,有什么是郡主得不到的?哪怕不可能,臣也会让它变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