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72)
罗闵点点头,远离了人群,母亲的爱足以托着他长大。
稚嫩易折的鱼苗逐渐长出厚而坚实的鳞片,一摆尾便能游出好远。
是他选择跟着罗锦玉离开。当他看见母亲穿戴整齐,斜挎着包,他主动丢下了一切,熟悉的环境、温暖的房间、柔软的地垫,还有尚有余温的玩具,跌跌撞撞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不是罗锦玉想要的那一个,但她仍然抱起了自己。
他不能被母亲舍弃。
罗闵透过透明的玻璃,看一看广阔的世界,重回礁洞。
……
罗闵从不谈论自己,相应的,他也从不谈论别人。
他对一切表现得兴趣缺缺,这让精力旺盛的同龄人很难找到和他的共同话题。
那些不爱交谈的,就更不会与罗闵扯上关系。
因此,他没有顾虑地埋头学习,从未掉出过名单前列。旁人不再向他搭话,而是仰望着他,称赞他或是不冷不热地刺一句,都没什么影响。
除了魏天锡。
他是罗闵见过最有天赋的人,聪明得担得起一句神童,人缘也好得可怕。
今天才和人搭上话,隔天便一起亲亲热热地翻墙出去吃晚饭。
罗闵是他碰过最大的壁。对时兴的、复古的、小众的都没兴趣,按部就班地上下学,是所有老师同学心中的模范生。
怎么有人能做到一句废话都不说呢?
魏天锡想不通,所以他围着罗闵说一些废话,罗闵不理,他也就拿起笔和他做同样的题目,刷一样的卷子。
他追赶得很快,确实聪明极了,罗闵终于停下来和他说上一两句。
明智地不谈论任何隐私,魏天锡在罗闵身边扎了根,形影不离地出行。
尚未脱离束缚的少年常常畅想未来,罗闵却很少说以后,他对未来没什么规划似的。
魏天锡一拍桌子,把下课补眠的同学惊醒,抱歉地打了手势,小声又慷慨激昂地说:“我们一起上国内最好的大学,比比谁先拿到名额,怎么样?”
罗闵拔出笔盖,在崭新卷纸上写下名字,同意了。
他们一起闯入全国竞赛,决赛开始前两天,罗闵失踪了。
他没有联系方式,只向老师告了长假。
魏天锡撬开办公室大门找他的档案,地址是错的,联系亲属只填了母亲,同样联系不上。
他消失了半个月。
罗闵返回学校时竞赛早结束了,他甚至还错过了两次模拟大考。
对于去向,他一言不发。
魏天锡和他大吵一架,罗闵竟然也生气了,他问魏天锡,为什么没有参加那场竞赛,魏天锡答不上来。
他们在彼此眼里,都是对自己毫不负责的人。
罗闵不在乎所有人,包括魏天锡。然而魏天锡在乎很多。
罗闵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与之前毫无差异,我行我素。
魏天锡脾气差了很多,静不下心,动着笔就将卷子撕得稀烂,常常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不确定罗闵有没有看在眼里,但罗闵确实忍耐得很好,他怎么能一点儿都不觉得落寞孤独?
单方面无声的对抗以魏天锡的低头结束,他们重新成为连体胎,话却少了很多。
某天,魏天锡突然说,他要走了。
罗闵问他去哪儿?
有钱,出去上学呗,远渡重洋,酷不酷?
罗闵点头,说好。
魏天锡乘坐的航班起飞时,他坐在教室 ,写放弃推免生资格书。
一些人注定要离散,罗闵留在原地,照旧生活。
其实谁都不必低头,讨要更长一段路的相随,站台到了,早晚要下车。
罗闵也实在不明白,留在遥远的始发站的人,为什么要奋力追赶早已偏离轨道的列车。
他不懂周郃为什么流泪,他没有安慰的话想说,更不知为什么只是阐述事实,也让他感到疲累。
他想蜷缩回小小的礁洞,什么都不必想,长长地睡一觉。
第44章
几道脚步声交错, 扶手上灰尘积年累月堆叠无人清理,蹭在挺括的衣摆。
周郃跟在青年身后,不敢快不敢慢,始终保持了三个台阶的距离。
“到了。”
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而是提醒一只耳。
黑犬听话地掉头下台阶, 很常规的防盗门,厚重, 打开门吱呀响, 整栋楼都听得清。
罗闵在一只耳后面进门,门没关上, 周郃挤了进去。
“她的房间在左手边, 我去拿钥匙,看够了就走吧。”
高大的男人挤在玄关,甚至不能说是玄关, 因为手边就是餐桌,他只能锁在进门那块儿小角落里。
“我鞋子脏。”
罗闵从房间里拿钥匙出来,咳嗽两声,“你不想进来就走吧。”
周郃这才踏入了这个陌生的家。
地板上落了层灰,换不换鞋真倒没什么所谓。空气是久不流通的霉灰味, 似乎有看不清的微尘钻入鼻腔喉管, 挠痒痒。
紧锁的房间门打开了, 周郃却没立刻进去, 将客厅中仅有的一扇窗打开,“开窗通通风, 你冷吗?”
呼吸畅快了些,罗闵倚在门框,看向窗边的男人, 背后的光源令他成为一道模糊的剪影。
太暗了,原来还没开灯。
罗闵没应他,摁下开关,一室光明。
他可以不回应周郃,可以冷待他,视他于无物。
但他不能无视周郃以罗锦玉为请求,当周郃提出想再看一看罗锦玉的遗物时,他有许多方式拒绝,却都没能说出口。
“她的房间我没动过,东西都在。有没有和你有关的,我不清楚,如果找到了,可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