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一个丫鬟后(155)
正欲伸手拭干,萧越已用温热指腹捂上她的面颊,温柔得一塌糊涂:“详细说说,好吗?若错得不可转圜,我走便是。”
乔婉眠不愿再开口直面伤痛,闻言愤怒地咬住萧越食指,而后挑衅抬眼,企图在他面上捕捉一丝一毫的不耐或厌恶。
然后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再看见那个暴戾杀神。
但他只是微红着眼眶,怜惜地看着她,与那个冷酷无情的毒舌少卿相去甚远。
乔婉眠泄了气,松开嘴,拉近萧越肩膀。远处看,两人仿若在寒夜中耳鬓厮磨。
但实在不是在说甜言蜜语。
“大人最初只想收服我父兄?”她贴着萧越耳畔的冰冷盔甲低语,呼出的白雾在盔甲上化为细小水珠。
萧越苦涩承认:“是。”旋即想起自己最初的计划,心疼道,“梦的是这一段?前世的我是不是晚上才去抓司文,害你被落下,甚至身陷囹吾?”
乔婉眠摇头又点头,“你的人带走父兄后,我与前世的自己一起晕过去了。再醒来我已与前世融为一体,触她所触,感她所感,熬过从那日直至前死前的每一日,期间,完全不知梦醒还有今生。”喉间完全哽住,她呜咽几声才顺过来气。
萧越睫毛垂下,想拥她在怀。
掌心却始终悬在她后背三寸,不敢触碰。
乔婉眠继续道:“你的人带走父兄后,我被表兄藏了起来。他联合萧虔,说你杀了我父兄,要我扮做侍女杀你报仇。”
她无意瞧到,对面人光亮的铠甲上,片片鳞甲上都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乔婉眠挪开视线,掐着手心用疼痛转移注意力,阻止自己不争气的眼睛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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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等着铡刀落下,迷途的追随者静候神女审判。
萧越手指微颤却神情肃穆,心中的鞭反复抽打神魂,身上的枷锁一层层加重。
他却甘之如饴,甚至期望此时有人为他上炮烙之刑,让他分担面前少女一二苦难。
他喉结滚动,咽下铁锈味,已猜到故事走向,却自虐似的想听她说出来,“而后?”
“三皇子设鸿门宴,你偏选我为你倒酒,我还没出刀,你就将刀抢走插进我胸口了呜……”
“死前我才想起一切,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抓你衣角求救,你…却踢开我!”
短短几句话,萧越听得五内俱焚,肝肠寸断,只恨自己行事太过狂悖冷血。
他深知,若非今生乔婉眠自己早早找上门,悲剧还会重演。
看萧越想为她擦泪,乔婉眠将头偏开,自己胡乱抹了一把。
“梦就到此为止?”对方小心问。
但他这把算是摸了老虎屁股,乔婉眠最憋屈的,就是不知那些人有没有为恶行付出代价。
她突然暴怒,张口狠狠咬住萧越萧越停在她颊边的手掌,口齿不清,“我都使(死)了,翁(梦)当然结束了!”
咸腥漫过齿间。
乔婉眠屏息垂眸,才发现自己不知用了多大的劲,竟不断有血滴顺着萧越的小指滴落在地。
萧越任由她咬着,面不改色,轻声抚慰:“前世种种错都在我。我若多想一步,定能找到你,再不济也可以记住你的画像,起码能在刺杀时留你性命,让你和父兄团聚,偏我前世没有,偏我不能回去。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是我夤夜策马,手脏得很,乖,先不咬了。”
乔婉眠根本没计划真的伤人,遂松了口。
清冷月光下,少女红唇浸透着爱人与仇人的鲜血,用失了光彩的黑瞳冷冷看着萧越道:“杀身之仇,实难释怀。民女有一求,望大人成全。”
“眠眠…你…尽管提。”
“今后我与大人,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萧越自幼目中无人,冷心冷肺惯了,不知如何道歉安抚。
纵使心中焦灼,仔细思虑半晌,说出的话却略显敷衍:“乖,眠眠吃苦了。先回屋休息吧,你既暂时不想见我,我走便是。”
他无波无澜的眉眼,哄小孩的态度刺得乔婉眠眼睛痛,衬得她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可于她来说,那些痛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一瞬炸毛:“什么暂时,我说的很清楚!是永远!永!远!不再见!不相干!”
萧越看她状态,知道是自己刚头的道歉听起来太轻飘飘,加剧了她的愤怒,怕她因为前世之痛放弃今生,便伸手解甲,从甲内中掏出一个与手指差不多的小木筒。
那木筒上有浮雕纹路,在萧越修长掌中更显精致。
远处候着接风的人举着灯笼,暖黄光晕将青年将军眉宇间少见的温柔照得纤毫毕现。
他拇指抚过筒身机关,“咔嗒”轻响中,一截雪色纸卷弹跳出来。
乔婉眠偷偷瞄。
又是张纸?
情书、画像都收过了,还能是什么新鲜玩意?
只见萧越慢条斯理地将纸展开,还像怕乔婉眠抢走撕碎般很宝贝地往后拿了些。
乔婉眠打眼瞧去,上面黑黑红红一片,似稚童随意泼墨所致。
等等?
乔婉眠眼睛越瞪越大,樱唇也因震惊而缓缓张开。
那神态落在乔应舟眼里,虽算得上娇憨,但也颇有些冒傻气的意味,于是卷着拳在嘴边假咳一声提醒。
乔婉眠听了,才合上嘴。
那似乎…不!就是她画的前世大婚场景!
怎么落到萧越手里了?!?!
灯笼忽明忽暗,将少女从疑惑,到震惊,而后重返疑惑的表情照得分明——萧越的希望如风中残烛,苟延残喘着。
答案已昭然若揭:他精心储存的,恐怕是她信手涂鸦的遗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