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一个丫鬟后(64)
“你大伯做了什么?”
如今的镇西军除日常驻守外,还专门有一队人巡查归直山,就是防止百姓私下祭拜。
他的语气格外认真,乔婉眠只能如实回答:“不止大伯,还有很多人家,私下去归直山寻尸。”
“之前那里连年冰封……尚能化了冰将遗骸运出去,这些年暖些,就只能找些残骨,或是盔甲一角……”
草木葳蕤,山风不语,时间凝滞般缓慢。
许久,耳畔传来一声沉重的“多谢。”
乔婉眠知道萧越不是对她道谢,只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又嗅到萧越身上那清冽味道。
他闻起来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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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静坐沉思。
为何那样多人会陷入自己编织的美梦,不愿睁眼?
譬如盛昭帝。
再不久,齐国的使团就要抵达盛国,和谈结束后,两国将结成盟国,以归直山为界,再不起兵戈,通商互市。
但齐国狼子野心,绝不会就此停手,如今不过是纸糊的盛世。
国耻犹在,十数万冤魂仍在徘徊,此时正是重要关头,他不该,亦没有资格被其他人或事分神。
他又想起乔婉眠的那副成亲场景的画,和那红彤彤的“囍”字。
哪怕有一点可能,也要等他活着回来以后再做打算,如果她执意要等的话。
算了,最好别等,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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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眠不知自己那幅画着前世“大婚”的大作被萧越惦念至今,她眨眨眼,余光瞥见无论遇到何事都处变不惊的萧越,手背上青筋突起,死死攥着拳。
她不知能宽慰什么,便蹲到萧越身边,指尖轻轻划过萧越手背上的青筋,而后伸出食指戳进他的虎口,企图温柔撬开他的拳头。
萧越垂眸看她,神情莫辨。
少女的睫毛纤长浓密,经他之手后就变得整整齐齐,遮住总是湿漉漉的双眸。
萧越将手收回,双臂横抱,冷声道:“早跟你说过,不许拉拉扯扯。”
乔婉眠讪讪收回手,自己只是想让他别那般紧绷。
她并非不懂男女大防,只是他们二人多得是比这更亲密的举动,早习惯了。
况且,萧越都梦那些乱七八糟了,这会儿怎么又像个老古板。
不是计较的时候,乔婉眠磕磕巴巴解释:“婢子,婢子怕大人自伤。”
萧越看了一眼乔婉眠,拂衣起身,换了条路,向山下走去。
乔婉眠后悔得厉害,再次陷入自我埋怨。她应当好好道谢的,怎么就提他的伤心事。
等她再回神,萧越已经自顾自走出去一截了,乔婉眠纠结地追上他的影子,紧紧跟在后面。
她向山下随意一瞥,入目惊鸿。
花灯节的万家灯火,如同一片星河,映入乔婉眠眼帘。
鄱河一片灯火璀璨,有烟花倏尔升起,绽在半空又溶于夜色,瞬间成就它的永恒。
她从未以这样的角度看过烟火。
低低的开在脚下,绚烂可爱,让人想要感叹人间美好。
惊艳一闪而逝,乔婉眠依旧满眼都是萧越的落寞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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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乔婉眠才发觉,她觉着萧越与她如同友人的时候,都只是萧越心情上佳;他低潮时,周身气场冷若霜剑,她连开口套近乎的勇气都没有。
萧越驾着马,乔婉眠看似坐在他怀中,实则两人隔了一把匕首和一层坚冰。
他们从郊区赶回城内,穿过过空旷的街道,也穿过热闹的夜市,乔婉眠能感受到,什么都没能让他的目光停留片刻。
同上次一样,他们从挨着一片竹林的侧门回了侯府,却远远看见有十几个下人候在无归院门前,道中间站着的,是一对富贵打扮的中年夫妻。
乔婉眠倒抽一口凉气。
是从未露面的长庆侯与其夫人。
萧越稍稍放缓了速度,行至人群中时,看都不看长庆侯夫妇一眼,面无表情道:“让开。”
他看起来平静,气势上却锋芒外露,大有要越过小厮直接破门而入的架势。
四个小厮抖着腿,哀声:“大、大公子饶命……不要难为小的们……”
萧越这才不耐地瞥一眼长庆侯,看他大抵是不会轻易离开,便提起乔婉眠,将她放到地上,悠悠道:“先上一边玩去。”
乔婉眠捂着帷帽钻到树后,偷偷打量长庆侯夫妇。
萧蛰年逾四十,五官更深邃。
可惜眼光暗沉,肩背不展,一副两虚之相。
他怒道:“怎么回事,那江如令可是你的人?”
一旁的林氏保养得当,身姿袅娜,一点不像儿子已经十七八。
但她此时双目红肿,面上脂粉斑驳,狼狈至极,全无乔婉眠想象中侯府夫人该有的气派。
她林氏按下长庆侯指着萧越的手,道:“侯爷别急,先听仰行说。”
萧越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调笑样子,偏着头,目光戏虐
地扫过长庆侯夫妇。
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侯爷这脑子,不动也罢,不如先回房睡上三刻,大理寺没有锦被。”
“你……”
萧蛰深吸一口气,道:“虔儿被带走了,你是他兄长,理应救他。”
“与我何干?侯爷不如想想明日如何与唐大人解释江如令的来历。”
萧蛰看了一眼四周,他带来的小厮都鹌鹑般缩着脖子。
还不能将他们遣走,他们走了,难不成他亲自堵在门口拦萧越?
萧蛰软下态度:“爹自知对不住你……这样,只要你解决了此事,爹就将那些灵位请回来,可好?”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