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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暴雪天(13)

“六岁。”徐远行更正,接着推门走进去。

“十岁。俩孩子。”赵君澜在他身后跟进去,嘴里都没一句实话。

里面已经唱到了《光辉岁月》,大家都站起身来,手臂搭着肩膀,闭目仰头合唱。曾不野很难赘述这个场面,因为这是她不太熟悉的酣畅。期间她咬着羊肉串的铁签子,跟着哼了一句,这于她来说,已经算是沸腾了。

烤羊腿热过了两次,他们都没人再动筷。曾不野的肠胃开了,干脆拿起那根骨头啃。再叫一碗羊杂汆面,热气腾腾的带给她安慰,再就一口解腻的烂腌菜,简直是千金不换的美味。曾不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味蕾大开了。

一边的徐远行终于接起电话,对方好像问他到哪了,因为他说到阿尔山了。这不是满口胡言吗?曾不野想:男人的嘴果然不可靠。

挂断电话,他也开始吃东西。他食量实在惊人,十几分钟就横扫了面前的东西,跟曾不野简直不相上下。俩人谁也不说谁,暗暗下定决心要比试一番。

不比谁有钱、谁好看、谁自由自在,在这张餐桌上,赢了食量就能称王。两个人之中的王。

徐远行自认是一位标准健康的、精力旺盛的、体能充沛的男性,根本不把曾不野放在眼里。俩人你来我往,待他捧腹靠椅落败,她还神清气爽。一番鏖战,令他对她生出一见如故之感。

于是他说:“野姐这饭量,依稀在哪见过呢?”

曾不野拿出手机,翻找出一个二百斤的吃播给他:“这里见过?”

别人凑过来一看,顿时哄堂大笑。下一天还要远行,也不能闹到太晚。歌不能唱下去了,曾不野却举起了酒杯。

从左边开始敬酒,王哥、孙哥嫂子、绞盘大哥以及哄小扁豆睡觉的绞盘大嫂,在场的不在场的,她通通敬过去,没有认错任何一个人、叫做任何一个名字。

不声不响,不动声色,都在心底。

这番功力,哪怕久经沙场的人都很难练出,“大哥”、“大嫂们”好不震惊,这一杯酒喝的是心甘情愿。就连担心曾不野出幺蛾子、给车队带来麻烦的赵君澜,都在躲了几轮酒后甘愿喝了一杯。

青川车队果然不收废人。

岂止如此,还是神人。

曾不野打了一圈酒,鞠了一圈躬,最后说:“承蒙各位关照,我一定好好陷几次车,让大家的绞盘都派上用场。”

赵君澜笑的猛拍徐远行巴掌,口中说着:“妙啊!妙啊!”

这就算认识了。

她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时常觉得力不从心,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会逃避。这一天天时地利人和,任她怎么逃,都好像被什么抓了回来。她坐在那里听别人谈笑风生,几乎没有家长里短、也没有龌龊之语,说的都是奇人奇景,偶有捶胸喟叹抒发情致,都是真心真意。

她听了那么多故事和那么多歌,自然也会记住其中的人。也因此知道了小扁豆孕28周出生,出生即做手术,连只小耗子都活不过一样。绞盘大哥、大嫂买了这车,一有时间就带她出来历练,终于养成一个“普通”小孩,却仍伴有季节性过敏、猫毛过敏、桃子过敏…

这圈酒不打说不过去,她又不懂抒情,只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却不想是歪打正着,没有被抵触排斥,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短暂拥有了“青川车队”队友的名号。

想必这个车队在圈内也有一席之地,因为这一晚她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竟零散刷到了车队的一些图文或视频内容。甚至刷到了车队的“绞盘们”冒着大雨进山运送物资、跟谁诸多组织参与公益行动的内容。

当然也有负面消息。

说车队男人跟其他车队的一样,尤其是队长,仗着自己有点骚钱,欺骗别人感情。

无聊。

曾不野心想。

第5章

☪ 风雪兼程

◎跟我睡呗◎

对于曾不野来说,别人的私生活就像她不爱喝的豆汁儿:她丝毫不感兴趣,别人推到她面前,她还要摆手推回去,您喜欢您就慢用。

但那些消息都像长了眼,在“狭小”的社交APP之中拼命往她面前钻,她一个劲儿点不感兴趣,一个劲儿洗号,但没用。算法失灵了,或算法执拗了,它想启发她的心智,告诉她你快看看别人的私生活,那可太有趣了。

算法的执拗激发了曾不野的执拗,她要跟那些软件拼了。最后她败下阵来,关上了APP。

她的睡眠开关无法掌控,她想:等开年了,御用中医上班了,我又该去扎小头针了。几根细针分布在她头上的几个穴位上,能换得几天好眠。她一边想着困死算了,一边觉得困死堪比酷刑,不能这样死。

她拼命转移注意力,最后想起看看未来的行程。这才发现他们这一路是追赶风雪去的。几乎没有一天可以避开风雪。

“青川车队”可能想更名为“白穿车队”,就他们选的那些地方,多少衣服都白穿,出门就能给人冻成冰雕。

曾不野那几件衣服根本不顶用,经过的地方又几乎没有合适的商场。这个时候,就算有,小城小镇的人也在欢天喜地过大年,谁还能预料到会有一个脑子不好的外地人没带抵御极寒的衣服就敢往冷极去。

倒是可以把衣服一件一件叠穿进去,管它苏尼特旗和乌兰布统夜晚究竟几度,她都冻不死。只要少下车,就能保证不被冻死回北京。

其余只能靠她一身正气去震慑了。

她吃了药,却又开始辗转。每天的睡眠很稀缺,等药起效的时间很无聊。群里一直在弹消息,均是大家酒后的丑态。孙哥说:“下次打卡野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