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130)
王景禹细致的一道道审题,运算后,将结果一一抄录于卷纸。
稍作休整,就将全副心神放到了两篇律赋上。
赋与诗相近,有比较严格的字数、排律和韵字要求。
这样的命题诗赋,头一个都是要破题,接着立意。照第一题的要求,平仄相间,必须依次用,其一、二韵为“诚”、“发”,以下依次用“为”、“德”等韵。
自诚而明谓之性,出自《中庸》,讲述的是以诚为本的重要性,由秉性真诚而明悟了天理,这叫做天性。
王景禹思索片刻,律赋篇目长,他几乎花用了整个上午剩余的时间,才在稿纸上从头到尾书写贯通了一稿。
时已近午,他一直专注于作赋,此时方觉口渴腹饿。
王景禹伸展了酸麻的四肢,掰着腿来回踢蹬了半天,才算回过血。这要换了三年前他那副身体,怕不是早就撑不住昏过去了。
这古代的科考,还真是智力和体力并举!
王景禹搁好笔,准备休息片刻,从考篮中取了县学统一为他们准备的糕饼和水。一整日都要坐在这考房内,中间还不许上厕所,吃喝都只能少用。不过作为后世人,他还是另有准备的。
这种强耗体力心力,又不能充分补充饭时,如果在现代,一块巧克力一颗糖,亦或大名鼎鼎的士力架,都是极好的能量源。
他取出一块自家做的糖汁浓厚的花生牛轧糖,酥酥脆脆的吃在嘴里,两块下肚,整个人都好了很多。
嗯,有劲了!
他端正了身子,重新磨好磨,蘸饱了墨汁,开始誊抄第一篇律赋。
“奉
试《自诚而明谓之性赋》
圣人生禀正命,动由至诚。发圣德而非习,本天性以为明。生而神灵,实降五行之秀;发于事业,克宣三代之英。
稽《中庸》之有云,仰上圣之莫越。性以诚著,德由明发。其诚也感于乾坤,其明也配乎日月。我生既异,初郁郁而有融;我性在斯,终存存而不竭。
……”
如此,直至日影西斜,王景禹方落笔交卷。
这天回到宾馆,每个人都很疲惫,孟学谕干脆不再叫他们复述当日所作之题,只在晚间再次为他们强调了一遍作论、作义的要诀,便叫他们早日歇下了。
第三日的题目内容为试论一篇,兼经大义两道。
其中论为史论,出自《左传》,题目为:《问小雅周之衰》。
此文题目出自《左传襄二十九年》,也就是著名的“季札观乐”。
王景禹先做论。
据孟教谕和直讲所授,大景朝的试论向来不涉时事,题目从经、子、史书中出,若为发解试考试,一般每道都限五百字以上。
这一次州试,降低了难度,限三百字以上。
论亦有其程式和行文方法,从认题、立意、造语,一直到“使证”、结尾,共分八项。
但同经义一样,亦有力主简化形式的争论。王景禹写论,均师承孟教谕,习的便是那简化程式的作法,行文较自由,于州试亦足堪用。
王景禹构思片刻,提笔书写。
“《诗》之中,唯周最备,而周之兴废,于《诗》为详。盖其道始于闺门父子之间,而施及乎君臣之际,以被冒乎天下者,存乎《二南》。后稷、公刘、文、武创业之艰难,而幽、厉失道之渐,存乎《二雅》。成王纂承文、武之烈,而礼乐文章之备,存乎《颂》。其愈衰愈削而至夷于诸侯者,存乎《王黍离》。盖周道之盛衰,可以备见于此矣。
……”
此史论题问的是周朝何以衰落,读了三年书的王景禹,自然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其普遍的观点都是,周王朝宗室之子孙失道,甚至热衷谈及周幽王之“烽火戏诸侯”,论其因色而误国。
但王景禹十分清楚,一个朝代的毁灭,非一时一事之因,更非是一女子所该承担。
从周王室自身的内乱,一次次削弱自己王权,使得其直接管辖的土地和人口大幅减少,再到后世人都可以看到的分封制的先天性缺陷,君臣恩情被稀释,再加上当时外族强势入侵,使王室丧失了整个关中与崤函古道的兴胜之区等,皆是周朝衰落的原因。
当然,还有一点,王景禹清楚,但却不能写于试纸当中的。
他作为一个千年后的人,再重头回顾这片土地之上的数千年历史,使他能够想到,上面那些,看起来都应该是周朝衰落的原因。
但是,它同样也可以是历代王朝衰落的原因。
周朝之后的所有王朝,几乎无一例外,都无法打破这一魔咒。
这不是某一时某一事的问题,而是整个封建王朝的根本性体制问题。
只要这片土地还在这样的体制下运转,就永远无法打破这一轮回。
三日试毕,四人回到馆中,好一番洗漱休整。
次日方聚于孟教谕室内,将后二日的考题分别复述了一遍。
王景禹讲完,孟教谕点头,道:“省题诗和律赋隶属诗赋类,是既要讲究文辞优美,又要兼顾声韵、程式,我知你是能做的,只于此道称不上擅长。不过,你的诗和赋,也总能不流于形式,有所指归,是极难得的。可也。”
孟教谕这番话,几乎就是在说王景禹考过几乎毫无疑问了,另外三名学子均面露钦羡。
王景禹道:“多谢孟师,愿承孟师吉言。”
接下来是刘和桂,方才听孟教谕点评王景禹的题目,他对自己答得是个什么情况,已经有了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