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209)
这一份是为第四日的时务策问。
第105章
“此一策卷,依某之见,其首题即为农田水利之策,此策问水利之便民利民、伤民害民,但想必诸位已审阅过,这位学子,论述的又是什么?通篇为财为利,实在是以小心之心度朝纲之策,斯文扫地,若非其辞尚嘉丽,便是末等亦不为过。”
曹焘手执试卷,每一张卷纸之上,无论首判、再判、终判,三轮主判官在留下自己的判定等次之时,也要留下自己的姓名。
此时他对着的,正是审评此卷的参详官与点校官。
不同于主副考官们,皆为位重老成、声名在外之人,这参详官与点校官,大多相对更年轻。
不少都是翰林院的编修或秘阁校理,无论官位、声望皆不可与主考官们同日而语。因此上,省试殿试当中,虽说有着三级评定制度,但许多时候,参详官与点校官都承担了主副考官的助手职责,辅助他们能将数千份试卷,按期评定审阅完毕。而在最终的评定等次之上,通常都很难违拗主考官们的意见。
这两位被曹焘点到参详、点校,一个是翰林院编修,一个是秘阁校理江铭。
翰林院编修只做点校,并不及文章之核心,所以这一番话,主要还是针对打出了优等的参详官江铭。
曹焘以为,他的意见根本不足采,毕竟这江铭,也不过是个三年前才中了第的进士,也是得了其门师青睐,这才三年之内就破出了选海生涯,升任秘阁校理一职。
这一卷,他的态度十分明了,想来这小小参详官,不会再有什么异议了吧?
谁知,江铭朝他微微躬了一礼:“曹学士有容,此一卷之优等,乃下官所定评,至于曹学士所言,恕下官不敢苟同。”
此话一出,权知贡举的曹焘,以及同知贡举的孙权等,都把视线转了过来。
一番争辩下来,竟然过半的点校官参详官,都明确表示赞同这江铭的观点,甚至副考官的鸿胪寺卿孙权,也表示了赞同。
曹焘微微沉了沉脸。
当此局面,他虽为主考官,却也不能强排异见,最终不得不将此份策卷,定了个二等。
他接着拿出了下一份试卷,先打眼看了看参详官名,一见不是江铭,先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份,同样是策卷,某认为,其所对之策,尚算切中实弊,然其所言词语,实在有些狂妄与诡奇,此等论策之风不可开,评到二等已算是对他所言对策的认可与优容了!”
说完,他看着这份试卷的参详与点校,见二人没有要发表不同意见的意思,又扫了圈堂下众人,略带满意的准备将试卷落终评。
“曹大人且慢!”
曹焘眉毛一抽,只见说话的,又是那个江铭!
他压下心中不快,以主考官兼听兼明的姿态客气的问他:“不知崔校理,又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晚辈以为,所谓狂妄奇诡,实乃见仁见智,全无定数之言,不足以因此而将此试卷降等!”
“哦?”
曹焘此时的不满已经写到了脸上,他反问:“即使他所论尚算切题,应策确又独到之处,可讥讽时政,妄评官风,指务之不正,官之不勤,这难道还不算狂妄与奇诡?”
“晚辈请问,此一策论可有一词不尊罔上,有被常伦之言?不曾!可有虚言神鬼无凭之语?不曾!甚至,通篇论述的策论,针砭时弊,国策时论,皆言之有据,论据不可谓不实!晚辈认为,此一策卷,当得我等一上上等!甚至,上上等都已是委屈了此子的经世之才。当即朝廷,自皇上与太皇太后始,至当朝宰相蔡相公,无不一力主张求新求变,实务兴国,何以此一精论,只因其所言所对令人耳目一新,反成其降等的罪过?”
江铭此问,当真是叫曹焘辩无可辩。
此策卷所提之时务策对,他在一开始便已承认了其切中实弊,策未佳策,所以,江铭对其策对上乘的评价,他也当得。
而所谓狂妄诡奇,也只是因为他在阅览时,隐隐感觉得到此卷的作者,有将当前的时务应对都踩在脚下,十分不认同的态度。但其言辞,却正如江铭所言,并无有可以抓得住的把柄,都是恭谨守礼的。最后,这江铭,竟然还将当今皇上太皇太后乃至宰相的国策都搬了出来,指他不能容新识新,这还得了?叫他还如何来辩!
一旁的孙权与堂内其他人互视了一眼,他毕竟是与曹焘同为考官,总要有人出来为其挽尊。
孙权此时道:“依某之见,曹中书与崔校理其实并无根本分歧,此一份策卷,其策所言之利之实,此
子之才,皆是诸位所共认的事实。当此朝廷重实才之际,我辈执此抡才大典,自当叫真正有才有干的学子出头才是,想必曹大人也是出自爱才惜才之心,这才对出众的人才所望更高,您说是吗?”
台阶递出去,曹焘看着孙权,神色稍缓。
由此,对峙的氛围稍减,曹焘轻轻放下提着的气,维持住自己的风度,道:“不错,此子之才,无人否认。既如此,倒也当得上上一评。至于其究竟才干几何,今后慢慢官途,让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亦还有许多!”
“好。”
既然曹焘已然退了一步,江铭也识趣的表示和解之意:“曹中书所言甚是,今后我等倒是都要拭目以待了。”
元丰五年二月二十八日,自打正与九日命知贡举官锁院,正月十九日引试,礼部贡院锁院一月过半,终于奏号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