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220)
在捕捉到王景禹探看过来的视线之时,江铭欣慰又赞叹的冲他一笑。
玉墀核对无误,高殿之上始终注目以观新科状元的皇帝,复问乡贯、父名,侧翼的卫士高声代以对问。
“太康州,祖父王田守、父名王大水。”
皇帝道:“赐敕黄,袍、笏。”
声毕,自有卫士自殿庑廊角取大书名姓科第的敕黄、绿罗公服一领、笏一面,于状元执之。
王景禹双手持之,这是状元在内的一甲前三方有的殊荣,其后一甲第四至第五甲,皆需在唱名毕后,至廊庑自取。
赵璜看着这位自己破费了一番心思,方亲选而得的状元,见其虽年少,却姿表秀异,堂堂英伟,进退有法,不禁心中欢喜。
年轻的皇帝再问:“及子今而入仕,不知何所求、何所恃?”
王景禹不是第一次见到大景朝的皇帝,但这般单独的问对还是首次。
方才一路自东华门外行来,最初听到自己的名姓自大内声声传来,点燃了整个东华门外坊市大街的鼓荡情绪,已叫他平息了不少。
闻听皇帝垂问,几乎勿需思量,便道:“求立心立命,所恃者,惟行而不辍。”
“好!朕于你一般,始信万里之行,始于足下。”
王景禹方才还是依礼拜首对问,听了这句话,不由自主抬起了头,望向龙座之上的年轻皇帝。
与殿试当日所见,眼窝轻陷、一行一止皆无自主之意,要以帘后之人态度为准的姿态有所不同,王景禹此次终于在皇帝的身上看到了二十岁年轻人该有的精气神,看到了达成某种成就之后急于彰显的振奋,以及跳动着的跃跃欲试的决心。
他不由得浮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一刻的皇帝,才是这位皇帝真实的面貌。
王景禹强烈的感受到,在这位年轻的皇帝眼中,似乎将自己视作了他的战果,他的收获,以及他某个重要人生阶段开启的发端。
高座之上的年轻皇帝,双眸清亮,目光有力,唇迹极短暂的露出一抹兴奋又欣赏的含蓄笑意。
随着目光而来的,是皇帝对于同样濒临及冠的自己,所灌注的,别样的期待。
不过,他也很快看到,皇帝眸中所闪动的情绪,几乎是一闪而逝,片刻之中,已再次转为淡淡的无聊与应付。
他亦不动声色的躬身再拜,去于轩下。
殿庑侧轩之处,为一甲前三特设了座位,位前桌案上笔墨纸砚俱备,供其赋诗以答皇恩。王景禹来到首位的书案之前,执笔蘸墨。
虽然他向来自承从无诗赋之捷才,但终究读作日久,兼之今日所经所受,皆令其感受颇深。
因此,这一次,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当即信笔直书。
虽然他穿越至今八年有余,识习这个世界的坐卧行止、自然人文。但其内的现代成人芯从未变过,此一书,乃为的叩拜皇恩。
于他而言,从来都没有办法像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将皇帝视若神明,一呼一吸、一行一用皆蒙圣恩的虔诚恭敬心态,只规规矩矩按着答谢诗要求的韵律和格式要求,学着此前看过的此类诗,快速仿写一首而已。
诗作的内容王景禹并不在意,但当此古代学子毕生所仰望的最高点,他内心的澎湃情绪却是半分不差。
读书近十年来,他在书法之上的收获,随着日复一日的坚持,早已精进。
一个个墨汁饱满的字迹,从笔端流淌而出。
作为今日的金殿状元,他自如又飞扬的气场,与笔下游走的字迹似乎融为了一体,引得满殿人士,无不侧目。
一首诗自如的挥就之后,王景禹将笔放置于书架之上,一甲的榜眼与探花,亦已唱名赐笏完毕,分别来到了各自书案。
……
片刻之后,一甲前十唱名毕,帝驾离轩,接下来的二甲至五甲,唱名皆由宰相暂代。
午时许,帝复临轩,一甲唱毕的及第进士,皆被留在殿内,赐进士食三品、赤焦肉饼二枚、天花饼二枚、羊肉饭一盂。
帝座置于高殿之上,与一甲十名新晋及第进士相隔甚远。
然,一夜之间,荣登殿试一甲,荣耀无可言表,又得与皇帝共宴欢饮,已是荣耀非常。
恐怕这一日,今后都会是每一人最为记忆犹新的时刻。
今科殿试得中的士子共计三百一十二位,其中一甲十名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至五甲则赐同进士出身。
元丰八年三月十五日,东华门唱名过后,帝诏状元王景禹以下及第,赐钱一千七百贯,另赐期集费两千五百缗,并诏当日即赴期集所。
期集日,状元及进士,足背鞍马,于东华门内更换赐袍,手持敕黄。
状元更兼特赐腰细黄绳,于众进士当中一马当先,朝廷亲差金吾卫七人导从,一路呵道。京师上前,无论贫贱富贵,皆夹道观瞻。
此一路直至期集所——顺天门大街面北的琼林苑,荣耀非常。
王景禹上辈子也考过试,纵使身体诸般拉跨,也还是考上了排名前三的名牌大学,当时,家人也曾为他宴请了亲朋同学。但显然,那种亲族之间同情小聚的庆祝,与这个世代的状元及第,自朝廷到民间,所给与的荣宠,完全不可比拟。
“状元郎当真是好气派的相貌!”
“这么有才,这么有貌,以后东京城要有数不清的大姑娘睡不着觉咯!”
“听说咱们这状元郎,可是时隔五十多年的有一个三元及第!”
“年方十九啊!为了科考举业,终日苦读的,定是尚未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