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256)
但是这位严通判，态度一直不甚明朗。
正常来说，一个农家小子与一位知县，在主官的主管区下，闹出那么大的事出来，直接让人把施政的漏洞，给一棍子捅破，甚至还捅到了中央去！
因此，王景禹也吃不准这位通判对他究竟会是什么印象，如今同衙为官，又会以什么态度对待自己。
常笃见他这个模样，不自觉笑了笑：“哎……得！想来必然不算什么好的渊源了，我说安人你啊，平日里瞧着是稳重极了的，起码比我这样的做事有准性的多了吧，可你要是拧起来，我就是赶八匹马都追不上！”
三日之后，这个月的休沐日后，王景禹来到了三司衙署。
三司的衙署环境是极好的，他穿过前衙的花园，先去三司使与三司副使所在的院落去。按着礼数，第一日到岗，三司衙署的各级上官，都是要一一去拜会过得。
果不其然的是，三司使裘培，以及三司副使秦瑞，或不在衙署或有事处置不便相见。
王景禹把礼数带到，便径直往自己分属的度支司去了。
度支司的正使副使，才是他的直属上官，不光是出于礼节性需要拜会，而是必不可缺的公务流程。
度支司正使杜亦彬今年四十有五，一副闲适舒服的样子靠在自己书案后的软椅上，王景禹的拜会，他除了撩开眼皮露出一双与周身闲适气场完全不同的精明眼神外，便再没更多动作。
听完王景禹的报道词，只道：“敕牒一事，已讲明你身为度支司判官，暂时分领常平一案。此案又在严副使分管名下，具体是个什么章程，你自去拜会他便明了。”
然后就耷拉下了眼皮，不欲再多说的样子。
王景禹识趣的行了礼，再往严维新所在处去。
来见严维新之前，王景禹已有了心理准备，无论对方是何态度，他都见招拆招便罢。若其当真作为直属上官，对自己的的日常职事多有刁难，那他也不是吃素的，不是任人揉捏的主。
再说了，说到底，他可相当于皇帝派来的，有着这个朝代最大最稳固的后台好吧！
他步入严维新的办事房，礼数周全的再次将报道词说了一遍。
之后，整间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王景禹知道，此时的严维新正在认真的打量自己，他不说话，王景禹也安之若素任他来看。只在礼数尽到了以后，立正了身子，毫不示弱的与严维新来的了个对视。
时隔小七年的再次相见，王景禹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长成了长身玉立、欲显俊彩，甚至都已成了家。
严维新则是从他人生的青壮年走向了壮年的尾声。
自当年的太康州府试过后，严维新与翟瀚亲自主持那一场对新晋秀才的招待宴后，王景禹被迫入雎阳书院，直至严维新他调，两人都再无交集。
对于自己当年亲自定下的这位府试案首，严维新的记忆不可谓不深。
自王景禹以太康州解元的身份入京以来，严维新就默默关注着他在京的行止，到中会元，殿试举状元……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加深他之于王景禹的既有观感。
此时，见青年人直接又坦然的眼神，严维新抑制不住的朗声笑起来：“哈哈哈，景禹可还记得严某？”
他倒没有故作亲近的称呼王景禹的表字，自认与王景禹之间虽然相识却始终存在的距离感，王景禹对他的印象本不算坏，这般开场，也让感到自如和舒服。
王景禹也带着些旧识般的语气回应：“当初太康州府试，景禹得蒙严副使请宴，言犹在耳，怎会不记得？”
“嗯。”
“一晃七年过去，景禹你竟已是正七品翰林侍读，差三司度支部判官了。想严某如你这般年岁时，尚在求学待考，果真是后浪滚滚，我这样的前浪，终有一日是要给你们让路的。”
这话说的，王景禹不好接。
不过，严维新自己说完，不待空场就自行叙了下去：“你这回入度支部，度支部掌三司二十案中的八案，地位仅次于盐铁部，八案共设五判官，有兼领两案的，有只领一案的，景禹你到底是初来，于司务不甚熟稔，常平一案暂由你分领。”
严维新拿出一叠度支部判官的，以及几把钥匙：“常平案最是繁冗，仓务账目以及出入府库等记录需要极细致的心思，同时还要你适当的实地至常平仓库查粮验粮。而常平一案，最为重要的，是要掌平籴，要在丰收大年收购储备粮食，在灾荒年份以平价放粮，避免粮价在灾年的过度上涨，以及丰收年的过低杀价。做的好了，不一定会有人论你的功劳，做的不好，一旦出了事，可就都是些兜不住的大事了。这些，我希望你能明白。”
“职下明白。”
“嗯，在你履职以前，常平案一直由卜川兼领。卜川此人，性情有些不同常人，但与案内细务却数他最精，你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平日里多向他请教便是。”
“谢严副使。”王景禹提前从常笃处知道了这位名唤卜川的度支部判官，此时知道严维新所说，确是诚恳的意见，承了严维新之情。
到此，今日这三司的各处上司入职报到，算是差不多了，王景禹再施了一礼准备往自己的公务房去。转身的一瞬，又突然听到严维新叫住了他：“对了，景禹。”
王景禹闻声顿住脚步，重新面向书案后的严维新。
严维新带着些不是笑还是故作和善的神情道：“当初太康州的知州吴戴安，以及州衙推官何岩峰，你应该也还记得吧。到底都是些与我们有渊源的人，想着你也许会对他们的近况感兴趣。吴戴安如今任江西东路转运使，正三品，龙图阁学士，何岩峰你也许记忆不深，他当初去职后，在老家呆了三年，如今也在江西东路吴戴安手下，任转运通判，从四品。”